二人被引进了偏厅稍作片刻,带着幕离未免不敬,所以当苏家家主过来时,便只见黑衣劲装少年端坐旁,眉眼精致如画,另一边,白裳的秀丽姑娘亦是坐得笔直,旁边的桌上放着白色幕离,似乎觉着无趣,不一会儿姑娘微弯了身子,低敛眉首的暗自扯着自个儿衣袖玩儿,一旁的少年瞧见了,便抬起手里的剑敲一下姑娘作乱的手,后者立马坐直了身子,又忍不住瞪少年一眼。
“打我做什么?!忤逆犯上,信不信我待会儿收拾你!”
凌霄没看她嗔眉怒目的模样,只笑着起身,朝着进来的苏家家主握拳作揖。
“绝情谷弟子凌霄,拜见苏家家主,拜见苏大公子。”
“凌贤侄客气!”
苏远抚须大笑,忙将人扶起来,一旁的叶苓也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便学着凌霄有模有样的起身作揖,声音清浅。
“绝情谷弟子叶苓,拜见苏家主。”她语气一顿,没有看那人的低下头,声音淡然。
“拜见苏大公子。”
“叶贤侄不必多礼。”
苏远笑了笑,声音里多了几分温和,惹得叶苓忍不住抬眼望去,只见得男人一身青衣锦绣,天庭饱满,抹额高束,虽眼角添了些细纹,却依旧沉稳俊朗。而其旁边,一裳白衣的年轻公子剑眉微敛,头上同样束着玉石抹额,肤如白玉,神色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漠,是不同于凌霄张扬艳丽的淡然。
若说凌霄是灼热的烈火,这人便是沁人的白雪,无端让人心生寒意。
这样的人往往最是无情,可若动了情,却也是最难脱身的那一个。
她忽然有些同情之前的那个叶苓。
不过同情归同情,她不是叶苓,顶多感慨一番罢了,往后山高水远,只希望与这人再无纠葛。
苏远与他们二人交谈了一番,便吩咐下人安排了住处,叶苓自是乐得自在,不动声色的跟着凌霄朝人道了谢,等回了房里后,才如释重负似的长叹一声,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用力扑在了香软的床榻上。
“你难道不怕吗?”
凌霄关了门,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毫无大家闺秀模样摊在榻上的女子,竟是无言,后者撇撇嘴,慢吞吞的起身端坐在床边,有些奇怪的看他。
“怕?我该怕什么?我这叫临危不惧,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先贤说过的话也不无道理,与其战战兢兢忧虑将来,倒不如过好当下,怎么高兴怎么来,管那么多作甚?”
言语落下,那边却没了言语,叶苓抬头,却见少年倚在门边,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然而她现在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于是起身毫不客气的将人赶了出去。
被赶出来的少年终于回了神,抬起头时,眼里闪过几分莫名笑意。
苏远虽出身名门望族,却也是出了名的痴情,身边除了发妻之外再无妾室。苏夫人出身四家族的凌家,二十多年前嫁进苏府,与苏家主琴瑟和鸣,育有三子一女,长子苏长歌文武方面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在江湖中颇具盛名,是江湖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次子苏译为当今隐世大儒门中弟子,也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三女苏秀秀才貌兼具,才十三的年纪便能出口成诗,上门提亲的大家公子不在少数。最小的幺子苏小云,年仅八岁,机灵可爱,颇得喜爱,集父兄母姊宠爱于一身。
今日苏府二公子行加冠之礼,来的大多是江湖中人,苏家主大喜之下传了命令,待今夜宾客尽欢之宜,愿取出苏家流传下来的上古宝物燕尾流光剑与众人共赏。
叶苓醒来已是申时,外间的天黑了下来,这会儿宴席估计已经开始了,心下一慌,叶苓忙随意整理了一番,便急匆匆的往前厅赶去,她只顾着低头往前走,谁知撞上了人,脑袋一疼,接着身子往后跌去,叶苓下意识闭上眼,手臂一紧,便被拉进了一个满是竹叶清香的怀里。
“在下唐突了,姑娘没事吧?”
头顶传来温润悦耳的男声,叶苓一个恍神,那人已后退几步,待叶苓站定抬头,便撞进一双温润眸中,似极记忆里那人模样,一时失神,下意识的开口。
“我无事,你呢?”
眼前神色尚且迷糊的姑娘,约莫是刚睡醒,来不及打扮,些许发尾翘了起来,村衬着那张秀丽容颜,多了几分怜色。年轻公子瞧得发愣,却是很快笑了起来,微摇了头,在月色映衬下,竟是好看得分明。
叶苓回神,看了眼他身后随意绑束的长发,再扫了他身上的锦衣长袖一眼,以及尾摆处的燕尾绣纹,心下了然。
想来这人便是今日宴席的角儿,苏家幺子苏译吧。
这人如今在这,且未加冠,说明宴席还没开始,叶苓顾不上与他说话,匆匆道谢后便要离去,那公子开始有些怔然,后来瞧见姑娘去的方向,忍不住开口。
“姑娘,宴厅在右边方向。”
那姑娘背影一僵,却是极为淡定的换了方向,头也不回的道了谢后匆匆离去。
年轻公子眉眼微弯,眸光流转的望着姑娘的身影,眼底是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的笑意。
亏了苏译的指点,叶苓赶到的时候,宴席将将开始,席中大都是些江湖人,不分尊卑,下人将叶苓引至凌霄身边,待坐定之后,姑娘方才喘上气来,狠狠瞪一眼旁边神色悠然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