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江南
沈从文先生曾说：“人的生命会忽然泯灭，而纯真无私的友情却永远坚固永在。”那一年深冬的一天，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在窗外喳喳鸣叫，开门见喜，我心生喜悦，翘首以待。
中午时分，一封来自浙江萧山钱江啤酒厂的信如鸿雁飞至。一看信封上的字迹，我就认出是我在景电水利工程中结识的老朋友曹得民的手笔。拆信一看，果然是喜从天降。老曹平反后调回了上海，之前他也曾来过两封信，只是说了些离婚又结婚的家庭琐事，而这一次则有所不同，他已被钱江啤酒厂聘为基建处长，职称也晋升了一级，工作很顺心，家庭生活也很美满。在信中，他简单向我介绍了他们厂的生产规模和生产工艺。我一边阅信，一边就萌生了给他们供啤酒大麦的想法，因为景泰县当时已开始种植啤酒大麦，尤其是条山农场，种植的面积还不小，都面临着一个销路问题。欣喜之余，我立即给老曹写信，说明我的想法。老曹和我在那种特殊历史条件下结下的友谊，真诚而深厚，现在虽然分处两地，竟还有些心灵的感应。他当时也正想着要帮我一把，所以不几天回信就来了。他让我带上啤酒大麦的样品，尽快去钱江啤酒厂洽谈。我知道县农副公司和贸易公司都收购了几十万斤啤酒大麦，正愁销货无路，就向田种刚经理提出，先带些样品去，帮他们联系销路。田经理喜出望外，立刻答应，并告诉了我出库价格为每斤4角4分钱，要先交钱后发货。我说待对方检验合格后，再谈具体事宜。
我独自一人，背了半袋子大麦，乘坐硬客直奔上海。一路上，我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想着，这生意若能做成，我塑编厂的发展可就真有希望了，景泰农民辛辛苦苦种的啤酒大麦也就不愁卖不出去了。当时的火车还未提速，从兰州到上海需要三天两夜。我带足了方便面和干粮，饿了就吃点，吃完就看书，困了就坐着打个盹，朦胧中竟看到了往昔的老曹，当然还有我和那一版墙报……到上海下车后，我觉得行动不方便了，弯腰一摸，小腿和脚都肿得硬邦邦的。按老曹给我提供的路线，我步履蹒跚地找到了汽车站，坐了一段路程后，又换了辆汽车，下午4点多钟，我终于来到了钱江啤酒厂的大门口。
我从门房给老曹打了个电话，老曹奔跑出来接我。久别重逢，我们拥抱着久久不愿分开，泪眼相向，千言万语一时无从说起。老曹一遍又一遍边地念叨着：“我们又见面了！”
老曹很快就发现了我走路不便，知道是长时间坐车的结果，他背起我带的大麦，牵着我走到了他的家中。一进门，他就赶紧让妻子放热水，说是透彻泡个热水澡，腿脚很快就会好起来。这方面他是有经验的。果然不错，我泡完澡后，腿脚灵便多了，精神也焕发了。我轻装而出，桌上已是酒菜丰盛，老曹夫妇端上了一片盛情。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频频举杯，话也越说越多。我们说着过去的患难之交，说着别后的相互牵挂，更互诉着新日子里的种种经历和感触，彼此期待着这生意谈成后能常来常往。
老曹详细地向我介绍了钱江啤酒厂的情况。这个厂是农垦系统办的，在浙江是第一大啤酒厂，年产啤酒150万吨，年销售额已达到3个亿。总经理叫黄伟成，是老曹中学时的同学，他们又是邻居，又是发小。老曹平反后，老黄就把他聘请过来了，他们配合得很默契，工作也很顺心。我把我这些年来的奋斗历程也简单地告诉了老曹。我们共同庆幸，总算熬出了头。我们的谈话没完没了，他妻子再三催促，让他放我先去休息，说是几天的乘车劳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万般无奈，我俩只好服从他妻子的安排，依依不舍地各自入睡了。老曹希望我能多住几天，我们好好唠唠。
有人说生活是我们的字典，其实，我们从生活中找到了很多字典里没有的内容——生活的经历是我们知识的最直接来源。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大觉，天就亮了。早点过后，老曹领我去见他们的总经理黄伟成。黄总身板魁梧，仪表堂堂，一米八五的个头，配上西装革履，俨然一个美男子。老曹介绍后，黄总不停地表示欢迎，热情的大手握着我说：“听老曹介绍过，我佩服你的为人，很欢迎和你成为生意上的朋友，感情上的挚友。”听他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些受宠若惊了，一再表示感谢。
坐定之后，女秘书已为我们泡好了高级龙井，黄总也顺手拿起电话，叫来了他们供应部的潘部长。他向潘部长简单介绍了我这个人和我的来意，让潘看看大麦样品，若是质量过关，就照顾我办成这件事。我看黄总太忙，就主动随着潘部长到供应部去具体看、具体谈。他们见我背来了半袋子大麦，都笑着说，这么长的路，带这么多也太辛苦了。几个技术人员看了大麦，都觉得颜色好、颗粒饱满，认为发芽率会没问题的，说是再化验一下含糖量就可定夺。潘部长也发话了：“从外观看，大麦很理想，等一下化验结果吧，估计没什么大问题。”这一说使我更加踏实了。
中午11点半，老曹来叫我去赴潘部长为我而设的小宴。到了机关小食堂，潘部长是当然的主东。作陪的有老柴、小杨，还有小李。餐桌上陆续端上来以鱼虾为主的各种江南特色菜肴，看着就叫人口涎欲滴。潘部长举杯，热情洋溢地表示欢迎，其他各位也频频和我碰杯，不知是钱江啤酒让我陶醉，还是钱江人热情好客的浓浓情谊陶醉了我，几杯下来，我已感到如痴如醉。正当大家酒酣兴浓时，老曹的夫人打来电话，说黄总的办公室通知，晚上5点黄总在小宴会厅要招待我，让老曹和潘部长作陪。这一消息使大家都感到很惊讶，因为黄总很忙，除了外部和政界的应酬，很少在厂内有此类举动。我老朱初来乍到，而且是谈生意的，黄总怎么会这样器重呢？大家对我的来头竟有了兴趣。鉴于上述原因，再加上我已喝了不少了，只好抱歉先退。
回到老曹家，老曹的夫人已专门为我买了件高档衬衣，让我穿上体面些。我的穿着本来还可以，可老曹夫人的这一举动令我感动，难得她想得如此周到，难得他们夫妇对我如此的关怀和情谊。这是患难之交的延伸，是我与老曹及其夫人的默契。
下午4点50分，我和老曹先到了小宴会厅。小宴会厅布置得金碧辉煌：顶上有三级吊顶，造型美观、图案鲜明、色彩柔和；大小灯具造型各异，点缀其间，星罗棋布，有五光十色之感，但协调柔和，舒服温馨；墙壁由金色和乳白色相配，既庄重又气派；松软而平整的深紫色地毯上，摆放了两张非常考究的餐桌和一圈坐椅，桌面是黑色底漆衬托下由白玉镶嵌而成的美术图案，椅子以精细雕花装饰，朱漆光亮。我突然有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便悄悄地问老曹：“装饰这个小厅得花多少钱？”老曹说是他亲自负责装修的，共花了16万元。天哪！我的小厂总共的资产才12万元，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我们正想得入神，黄总来了。他招呼我们入座，还特意把我拉到他的身边坐下，潘部长也来了，一共就我们4人。上菜不多，4凉6热，但都十分讲究。江南的菜肴不同于我们西北，盘小菜精，甜淡味美，我几乎都叫不上名堂，老曹边吃边给我介绍。边塞之人，很少登过江南的大雅之堂，我不敢贸然先动筷子，看别人咋夹，我再学着夹，大多数是服务员帮着给我们夹菜。那一餐，喝的是国酒茅台，那是我第一次见茅台。黄总很能喝酒，也很健谈，酒过三巡，他便把自己的身世合盘讲述于我。
他高中毕业时，响应党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到内蒙古的一个生产队插队。因为不会干庄稼活，也不会赶着牛羊去放牧，被分到了队里的一个砖厂。砖厂的拉运工具架子车，那些车经常坏，不够用，影响了劳动效率。他主动请缨，承揽了修架子车的工作。他一干起这工作，就一改过去人等修车的局面为车等人用了，用车状况真正成了有备无患。不仅这样，他还想法子把架子车的车厢改造成了大平板，把打砖机的出口处改造得能与大平板相衔接，这样，拉运砖坯就容易得多了，既省工又省力，减轻了劳动强度，提高了劳动效率。干活的工人都很感谢他，砖厂的领导也因此对他刮目相看：“这上海来的小鸭子就是会动脑子，聪明！”黄总讲得兴意很浓，自己总结：“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善于动脑筋。”接着，他又讲了个很滑稽幽默的故事。他们下乡那个时候，物资非常匮乏，抽的烟质量差不说，还买不到。于是，街上就有个人把烟用线绳子吊在空中，按口卖烟——抽一口烟5分钱。黄总那时年轻，就动脑子，掏5分钱给卖烟人，然后一口咬进大半截烟。卖烟人急了，忙往外拉，但大半截已经入口，哪能掏得出来！卖烟人只好认倒霉，这边黄总背过人后再吐出来，和上些别的烟渣，再卷着抽，幸哉、美哉！听到这里，大家都捧腹大笑，连服务员都个个背过身去掩口而笑，足见这个幽默风趣的黄总，想当年是多么脑瓜灵光了。笑了一会儿，他又说，当时生活困难，粮油紧张，像他这样大个子的人，经常忍饥挨饿过日子。街上有个买菜包子的，包子太小，每个还要一角钱。有一次，他去买包子，伙计说“你买几个？”他说：“我吃你数，吃多少算多少。”伙计同意了，他便开始吃，吃得速度很快，一口一个，有时候，一口两个。吃了一会儿，伙计数了个乱七八糟，结账时，哭笑不得地对他说：“说不清你吃了多少，你就看着给吧。”他看这个小生意人挺不容易，就给了3元钱.，其实，他吃的可远远不止30个。付了钱，他对伙计说：“你把包子做大一点，多要点钱，不也就好记数字了吗？”惹得那伙计不断地点头称是。
黄总的一番风趣，让我进一步理解了“智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的道理，谈笑间，我们的了解和友谊就建立了起来。黄总顺便关心地问潘部长我带来的大麦究竟咋样，潘部长回答说：“大麦挺好，色泽、千粒重、含糖量和含蛋白量的情况都很理想，想不到西北还有这么好的啤酒大麦。”我赶紧介绍说：“我的家乡是黄河提灌区，旱天多、雨水少，阴天少、日照长，所以农作物的含糖量等品质都比较好。”“你们以后去考察考察，如果量大质好，我们就向西北发展，开辟原料基地。”黄总对潘部长说。我问潘部长是否要签个合同，他说不用了，让我直接发运。潘部长告诉我，进口大麦是每吨1400元，他们收的内蒙大麦是每吨1200元，我的大麦与内蒙的一个价，但质量一定得保证。我立即承诺：“保证不出质量问题。”
这顿饭吃得十分愉快，且不说菜肴的美味可口，单就黄总的平易近人、幽默风趣就已使我心花怒放、乐不可支。黄总毕竟是忙人，恰到好处时他就又忙别的去了，我们也意犹未尽地各自回了家。我和老曹回家后，再没有多聊，就各自安歇了。我躺在床上，不知是酒气令我兴奋，还是喜事让我欢欣，久久不得入睡。人与人的友谊，可以让更多人的心灵结合在一起。黄总的成功和许多成就大事业者一样，都经过了艰辛的磨砺。今夜之遇，扩大了我的视野，让我对成功的理解深刻了许多，我感到时来运转了。
“所谓强者，就是既有意志，又能抓住时机的人。”狄更斯曾说：“永远不要把今天可以做的事情留到明天去做，延误是偷走光明的贼，抓住它吧！”
钱江啤酒厂的生意谈妥后，我就得赶快回去组织发货了。江南的天亮得较早，虽然是深冬，6点钟时天就已经大白了。我悄悄地起床，走出卧室，就看见曹夫人已经起来了。她笑着说：“事情都办妥了，就好好睡睡吧！天还这么早，忙着起来干啥？”“我要回家了。”老曹也听到了我的话，立即起床劝阻：“今天在家休息一天，明天我带你到杭州好好玩玩。”“大事已成，我得赶快回去组织发货。只要生意顺利，杭州、上海还是有机会玩的。”我说。老曹看我急着要走，也就不再劝阻，赶忙出去给我联系便车。恰好有辆小面包要去上海，我便匆匆吃饭，匆匆上路了。
我这一趟江南之行，往返于兰州、上海、杭州、萧山之间，共用了7天时间。期间，除在萧山住了两夜一天外，其余的时间都在火车上。回家后，我算了一下，共花了480元，主要是来去的车费，但是这一趟的收获，却是我今生最满意的。
抓紧时间，抓住机遇是办事成功的关键。回家后，我立即去找田种刚和贺有德谈发运大麦的事。我要求他们两家把大麦统统卖给我，可他们提出要现款。天啊！这是很不现实的，他们两家共有大麦200万斤，付现款就得44万元，我哪有那个实力。我提出按每次发4个车皮50万斤分批发货、分批付款，他们不干。田经理委婉地说：“不是不相信你老朱的为人，你是替别人发货，如果对方付不了款，你老朱又无偿还能力，我们找谁要去？”我忽然明白了，行走于商场，只有人缘而无实力，还是寸步难行的。此路不通，我得另谋他策。我提出以农副公司的名义发货，货款也直接打入农副公司的账号，他们每吨包干到萧山站，对方打款1200元，运费及一切发运手续均由农副公司办理，然后农副公司按每斤两分钱付给我销售费，包括差旅费在内，条件是以我的金岛车和涂料厂为抵押，我们就这样签订了合同。当时，我们厂的几个骨干都觉得这是个霸王合同，我解释说：“谁让咱们没钱呢，这已是借梯子上房的好办法了。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就用他们的大麦给咱们交一次学费、买一条通路吧，今后咱们不会总是这样的。”
合同生效后，我们立即组织发货。我让朱万成负责把要发运的大麦全部过筛，筛去尘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也就花几个人工，但大麦可漂亮多了。过筛、过秤、封包都由朱万成负责，每袋装160斤加1斤，包足秤准，保证交货时不短斤缺两。12月中旬，我们的第一批大麦发出去了。3天后，我要去钱江啤酒厂交货结算货款，临行前我和田经理算了个账：每发大麦12万斤，我才得2400元，扣除往返的差旅费2000元（按硬卧票记），我才能挣400元。田经理不好意思地给我又在每发一个车皮上加了300元，我二话没说就准备动身了。我准备了些小口子产的大红枣、黑瓜子，分成3份带上；妻子又给老曹烧了几个“火熬子”【1】，因为老曹很喜欢吃我老伴做的馍馍。3天后，我再次到了钱江啤酒厂，给黄总、潘部长、老曹各送了一份土特产，虽然不多，但都是稀罕物，所以他们都很满意。我到钱江等了3天，大麦才顺利地发到了萧山站，潘部长立即通知验收、进仓。他们发现我这次发来的大麦比前次带来的样品还要好，而且每袋都超了1斤，很满意，觉得我老朱办事实诚、信得过、靠得住，够朋友。这一次，潘部长没让我在老曹家吃住，而是把我安排到了他们的内部招待所，并发给我餐券让在食堂就餐。食堂通常是4菜1汤，主食不限，我感到很满意。潘部长若有时间，也陪我到小食堂去吃去聊。大麦验收进仓后，他让仓库立即把验收单拿给财务处批账，又让财务处立即把货款打了过去。我来时带上了农副公司的空白发票，一填数字就可以，财务上也就很快把钱打过去了。这些手续办完之后，我立即通知田经理继续申报车皮发货，他们也急着赶快把货发完，月底好还银行贷款，而第一次就这么顺利地收了款，他们发货也就放心了。当我回到家时，第二批货已经装了3个车皮发出了。我估计货已到了，就在邮局给老潘打了个电话，老潘说货已经到了，验收、入库一切合格，让我用电报把准确数字传过去，开好发票，下一次一块儿带过去就行了。这一次的货款也顺利地打来了。发了两次，回款及时，两位经理才相信了我的办事能力，并要求我把剩余的5车也全部赶快发掉。我故意推托说：“急啥？还是按协议慢慢来吧。”转眼间就是年底了，他们还款的压力很大，着急呀，所以再三求我，我只好答应了。这一次发的货是田经理两个车皮，贺经理3个车皮，田经理照旧每个车皮给我加了300元，而贺经理就不太同意，我也没有强求。12月13日，所有的大麦全部发完了。两位经理天天催着我动身交货回款，我说：“交货没问题，估计收款的话就到明年了，年底比较难办。”二位一听急了，再三再四地好言相求，请我再辛苦一趟。当时，田经理的大部分货款已经收回了，而贺经理的货款一半还未收回来，所以他更发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天天催我、求我不说，还提出陪我去一趟。我不同意他去，他只好答应把每车300元的差费给我。其实，我心中有数的，知道自己非去不可，只不过是摆摆谱而已，我要打消他“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念头。
我又一次下江南了！这一次，我买了一个大羊羔子，把它收拾干净，分成3份包装好，然后冷冻了，准备送给黄、潘、曹3位朋友，让他们尝一尝西北特有的羊羔肉。到钱江后，我照样受到了老潘和老曹的热情接待。我把带的羊羔肉分送给他们后，黄、潘两家不会做，要求让曹夫人做了给他们尝尝就行。曹夫人虽然是兰州人，可是她吃过羊羔肉却没有做过。我说：“这不难，我教你做，保证美味可口。”我让她买了葱、姜、辣椒和大蒜，还有酱油和胡椒，先用开水把羊羔肉煮一小会儿，然后就用大火爆炒红烧，没用几分钟，满屋、满楼道就充满了香气，上下的行人都惊奇地嗅着那香气，不明白是何物如此之香。老曹推门进来，香气扑鼻，他说在兰州也没有闻到过如此香的味道。我开玩笑说：“久居茅房不知臭，在兰州你闻得多了，当然不觉其味了。”我揭开锅盖尝了一下，觉得恰到好处了，就立即盛了两盆，让他们分别端给了黄总和老潘，回来后，我们才一起吃饭。正吃得津津有味时，黄总的夫人和老潘都先后打来电话，欢声笑语地称赞曹夫人做的羊羔肉太好吃了，还要求我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点羊羔肉。本来我们就正吃得惬意，经这电话一夸，味道更美、更香了，曹夫人还半开玩笑地说要和我合开羊羔肉馆子。大家很开心，我们边吃边聊，老曹问我今后的打算，我谈了办股份制公司的想法，老曹很支持，他列举了很多外国知名的企业，说他们都是靠股份制发展起来的，鼓励我要发展壮大，必须走这条路，我也暗暗地下定了决心。第二天，我就到萧山新华书店买了两本股份制方面的书。
回到厂里，我问老潘货到了没有，老潘说货还未到，我就和老潘闲聊起来。他问发这一批货能挣多少钱，我如实地把我发货的合同让他看了，他吃惊地说：“你这不是白跑了几趟吗？两万来块钱还不够差旅费！”我说：“咱们没本钱，就只能这样了。我挣的钱不多，但能结识你和黄总这样的朋友，比什么都可贵。我要为今后的发展打基础、铺道路。”老潘觉得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想了一下说：“干脆我把麻袋退给你算了。”我算了一下，750条麻袋也有两万多元了，就十分感激地说：“知我疼我者老潘也，有你的支持我一定会发展起来的。”
人到投缘处，事事总顺心。供应部的几位朋友轮换着陪我、招待我，那热情都叫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们晚上还要请我喝茶，我推脱和老曹还有事情商量，婉言谢绝了。4天后，大麦到站了。经查验，质量合格、数量没错，我才彻底放心了。但是，12月20日已过，啤酒厂财务处忙于结算和兑现职工奖金，对外业务一律暂停。田、贺二位经理每天晚上打电话催我，我只好把实情告诉了潘部长。潘催财务处无济于事，只好又去找黄总，黄总特批了给我办手续，这才把货款打了回去。12月25日，一切都办停当了，我要回家了。临走时，黄总特意送了我一罐高级龙井茶，老潘也让供应部的老柴给我买了10斤大闸蟹，并且包装好，还留了通气孔，说是保证一个礼拜鲜活不死。他们告诉我，回家后立即放入水中，就会鲜活如常。做法也简单，不必烹调，用水煮着吃就可以了，鲜淡有味。老曹还给我准备了些干虾、干鱼之类的东西，我是乘兴而来，满载而归。
西方有句谚语说得好：“好的运气令人羡慕，而战胜厄运则令人敬佩。”虽是寒冬，我如沐春风般地凯旋而归，迎来了一片敬佩赞誉之声。我是乘硬卧到兰州的，然后由小吴把我从兰州接回家，尽管路途遥远，还真没觉得累，更重要的是精神极其畅快。当天晚上，田、贺两位经理给我设宴接风，实际上也是庆贺他们销空了积压大麦，并如数收回了货款。席间，他们一再表示来年要和我继续合作，说我是一个可信赖的人，而我的心中当时已经决定，再不会为他们白辛劳、白受苦了。
第二天，我用从江南带来的水鲜，向那些帮助过我的人致谢。来客有包主席、王耕农局长、闫立国局长，条山镇常书记、苏镇长、陈主任，我还请了农行的焦继祖行长，我要让他们品尝螃蟹。我先安排他们吃了臊子面，然后再品尝螃蟹和大虾。虽然都只是盐水煮，但大家仍吃得津津有味，那东西不但希罕，也确实鲜美可口。毕竟是品尝到了真正地道的江南水鲜，大家纷纷赞叹，说我是景泰县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言下之意是说我是最有创新意识的人。大家边吃边划着拳喝着美酒，都赞扬我这步棋走对了，大家觉得景泰农民的啤酒大麦有了更宽广的销路，不愁卖不到钱了。酒足饭饱，我又把黄总送给我的高级龙井茶，给每人用信封分装了一些，让大家带回家去品茗。大家公认包主席比较识货，让他评判，他说这茶叶每斤得上千元。大家虽然聊兴很浓，但看我这几天长途劳累，确实辛苦，便都怀揣敬意回家了。
江南之行，为我开辟了一条新路，我将沿着这条路谋取新的发展，为我的塑编厂注入新的活力，使之发展壮大起来。我坚信，塑编厂一定会引进新设备，一定能红红火火地向前发展，干出喜人的业绩来。
注释：
【1】西北地方农村的一种烧制而成的馍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