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审
大齐天和三十四年六月初二,这桩谋害官员子女未遂的案子终于提上来审了。
因着皇帝一纸诏书下去之后,案子经过层层审批,又涉及多方官员,才拖了这许久。也因着这案子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不能像普通的谋害案来审,所以大理寺卿刘正黎和刑部侍郎李锦程为此头碰头揣摩金銮殿上那位的心思揣摩了许久,仍是有些战战兢兢。这一头是襄王和玉参政,一头是万俟世家,得罪了哪一头事小,揣测错了上头的心思才事大。
两位坐在堂上时,心中更是有些没底。乃因这堂上旁听和陪审团实在太强大。卫相是皇帝亲笔恩准了来旁听的,玉伯牙、襄王、万俟弘文是陪着儿子女儿一同来的,这几人端端正正在旁侧坐了,刘正黎和李锦程便不大好摆什么架子。刘正黎装模作样拿起案上状书看了一眼,开口问:“玉慎儿,将你当日情形一五一十说来。”
“喏。”玉幼清垂着头,乖巧地说道:“当日襄王妃携世子、郡主来玉府拜访,臣女想着亲自做些点心呈上,小世子嘴馋,臣女便带着小世子往厨房去。途径厨房的路上有个狗洞,臣女和世子就是在那处遇袭。”
“可有随侍的婢女看见?”刘正黎问。
玉幼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是有人看见,这桩案子还需拖到现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回想模样,摇摇头,“当时正值晌午,臣女是单独领着世子去的厨房,未曾注意院子内是否有人。”
“那你又是如何断定绑你和世子的是万俟宗?”刘正黎又问。
“那日臣女与世子被绑到青狼崖后,曾听到万俟宗与手下对话,山下村子被屠也是他干的。”
“你放屁!”万俟宗被说得急了,开口就骂,“我那日呆在家中,半步未离,你凭什么说你听到我说话!”
玉幼清看着他,双眸无辜的眨了眨,“万俟公子,我没说是哪一日,你怎么知道你一直在家中?”
“你……”万俟宗被噎得说不出话,忽然像是找到了把柄一般指着玉幼清大声道:“都说我们的大齐第一淑女被玉参政藏得极好,从未踏出府门半步,你又是如何识得我的声音的?”
刘正黎本要喝止万俟宗堂前无礼,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将矛头转向玉幼清,“是啊,玉慎儿,你如何解释?”
玉幼清摸摸身边纳兰方觉的小脑袋,不疾不徐地说道:“回刘大人,臣女确实不识万俟宗的声音。”她瞥一眼得意洋洋的万俟宗,续道:“可小世子识得。”
“嗯。”刘正黎点点头,和李锦程交换了个眼色,正要开口,一边旁听的万俟弘文抢先道:“刘大人。”
刘正黎看过去,抬手示意万俟弘文先说话。万俟弘文得了许可,道:“空口无凭,光听堂上这二人如是说就判定我儿有谋害之罪,是不是太草率了。”他端起手边的茶,“凡事讲究个证据,我儿当日确然呆在家中未有出府,家中奴仆皆可作证。”他捋捋漂浮的茶叶,“再说,其一,世子是为原告之一,证词不可作证据,其二,世子年幼,一时听错也是有可能的。玉小姐,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玉幼清老老实实答:“没有。”
堂上,刘正黎和李锦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万俟宗一脸得意之色。一直未出声的卫寻倒是笑意深深的看着一派镇定自信的玉幼清,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当日,案子审到一半,因着原告没有证据,不了了之,却又因襄王的威逼,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不得不在商量过后决定先写奏折奏明圣上,又限玉幼清三日内交出人证物证,才作罢。
浓浓蝉鸣声里,玉幼清垂头丧气的跟在玉伯牙身后,冷不防耳边传来低低一句,“你戏演得真不错。”
玉幼清愕然转头,卫寻正神色如常的走在离她不远处,她瞪他一眼,卫寻笑笑,抬起手理衣袖时,手指不动声色往前指了指。
玉幼清来不及揣摩是何意,已经硬生生撞在了玉伯牙身上,她吃痛的捂住脑袋,未及反应,玉伯牙已经拉住她的手,催着她上马车。原以为她有什么本事,现在一看不过是小打小闹,丢尽了玉府的脸面。
“玉参政。”卫寻突然上前来。
玉伯牙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向卫寻行了个礼,道:“卫相。”
“玉参政,前几日长公主听闻玉小姐回府,一直说要亲自问候,今日知道寻会碰上,特差寻替长公主邀玉小姐去寻府上一叙,不知玉参政可否同意?”
玉伯牙愣了愣,不想卫寻竟搬出长公主来压他,面上稍有不快,正想找个借口驳回,却听一旁玉幼清开口道:“既是长公主要见玉慎儿,慎儿自然是要去的。只是慎儿这次闯了大祸,父亲……父亲关心慎儿安危,只怕……”
“去吧。”玉伯牙接口,玉幼清强压住雀跃神色,仍怯怯的瞄着玉伯牙,不敢跟着卫寻走,玉伯牙无奈之下板着一张脸道:“既然是长公主,你去吧,早些回府。”言罢,转身上了马车。
玉幼清乖巧地应了声“喏”,目送着玉伯牙的马车转过街角,才对着卫寻款款行了一礼,轻声细语道:“卫相,我们走吧。”
卫寻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十足十的淑女,一声呼啸唤来一匹通体血红的马,玉幼清见着这匹马,眼睛一亮。她曾学过几年马术,一眼便看出这匹马绝对是匹好马,情不自禁上前抚着马头细细观赏。
卫寻对这匹马毫不抗拒玉幼清的接近表示诧异,这马可是花了重金买来的好马,野性难驯,他找了个教头驯了这匹马三个月,才敢上马,今日骑出来,是第一次。谁知她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走过去,上手就摸了?
玉幼清不但摸了,还英姿飒爽的骑了上去,宝马长嘶一声,扬蹄而起,险些踹在卫寻身上,逼得卫寻退了好几步,他急急忙忙稳定身形踏前一步,却见马背上玉幼清手握缰绳身姿笔直,扬起的风吹起她的发、她的衣裳,在空中扬起一抹明丽的色彩,这一抹明丽比不上她唇间一抹笑,宝马立定,她高坐马背俯视着他,问:“就这一匹马?”
卫寻上前一步,宝马立即打了个响鼻往后退了一步,玉幼清无辜的松开缰绳举起双手,是马嫌弃他,可不是她故意控制的。卫寻充满威胁的指着那马,马儿又打了个响鼻,不住点头,玉幼清摸摸马头,“你别吓它!”
卫寻挑眉,翻身亦坐上马背,双手环住玉幼清抓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宝马霎时狂奔。
“没想到你还会骑马。”卫寻在玉幼清耳边低着嗓音说道。
耳边微痒,玉幼清不自在的让了让。身后是他馥郁幽香,马背上两人紧紧靠坐在一起,他宽大衣袍被风吹开露出前胸,她几乎是直接靠在他胸前肌肤之上,微凉,凉的她有些烧,烧到脸上,显出些红来,她清清嗓子,装着若无其事的道:“送我去城西。”
“城西?”卫寻诧异,“你一个姑娘家,去城西做什么?”
“因为今夜,万俟宗会在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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