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李国忠家,阿意就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你笑啥?”我不解的问道,“就因为你白捡了个徒弟?”
阿意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那自然不是了,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这李缘慧虽然是个好苗子,但这却不是我开心的原因。我开心的是老王家能得到天人道转世的扶持,这可是非常难得可贵的!”
“不是你扶持她吗?”听到了阿意的话以后我反而更加的不解了,“怎么变成她扶持你了呢?”
阿意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骂一句“你怎么这么笨”,可今天的他却没有,反而破天荒的给我讲解起了这其中的好处。
天人道虽然也难逃天人五衰,但那都是非常少见的,比起这个,天人道转世来阳间的理由还有很多,比如被选中下来完成任务的或者天人命格有劫下来渡劫的都是有可能的。
话说这李缘慧的一双法眼,足以证明了她并不是天人五衰后投胎转世的,毕竟法眼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功德福报就能换的来的。
可如果这么说的话,她这一世为人的原因肯定是后者的可能性居多,所以她死后还是会回到仙界的。
再说说现在的道法末年,各路阴阳术都已经濒临灭绝,经过了十年浩劫以后,几乎没有多少阴阳道术还存在阳间了。
当时的王家本身也是要被灭门的,不过还好,王家当时的领事王康梦中提前知晓了比劫,这才让王家勉强逃过了一难。
可今后呢?谁能保证今后的王家不会再次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王家跟天人道扯上了关系,所以这李缘慧说好听点是王意的徒弟,说不好听点,那天人道就是王家的娘家啊。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王家以后就算再怎么落魄也不会被连根拔除,这就相当于有了低保一样,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这次听的很明白,可我还是有个地方捉摸不透,于是我朝着阿意问道:“你说李缘慧是从天人道下来办事的或者渡劫的,可你刚才在李国忠家为啥没这么说呢?”
阿意皱了皱眉头,无语的跟我说道:“大哥,这事你真以为不是啥大事呢?这是天机啊!这就相当于县领导微服私访,你能对着老百姓喊领导来了让大家都装作没事人一样吗?咱们虽然干的就是与天道相违背的买卖,但这泄天机的后果可不是你我就能承担的起的。我敢让他们见鬼,那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已经得了外病,他们命里就已经有了这一劫,所以就算我不给他们看,他们的世界观也一样会发生改变。可天机这东西就不一样了,本来他们命里不该知道的东西,我要是告诉他们了,不但我要承担后果,他们命里也会多劫的!”
我恍然大悟,虽然说我和阿意确实没少干逆天道的事儿,但正如阿意所说,那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可这天机,当真是泄露不得。
“行啦!”阿意见我还在琢磨这件事,便打断了我,“别寻思了这个了,还是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刚才临走的时候,我朝那谢明霞要了两个地址,一个是那鲁宝庆的二儿子的地址,另一个则是那三千一副拘红码的那个出马弟子的地址,所以今天,我还要去会会这个所谓的“大仙”。
想到了这,我从兜里那一千一百块里掏出了五百递给了阿意,阿意没接,我也就没有强给,毕竟五百在他眼里都不如请他上网吧开两台电脑来的实惠。
于是我把那一千一收好后,对着阿意坚定的说道:“我想好了,我要去那花圈店看看那出马仙,他坑了李国忠家三千块钱,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阿意点了点头:“确实,这爷们不地道啊,一副拘红码能卖出一头猪的价格还多,这也不说啥了,关键是他还看的啥也不是,到头来这鲁老爷子的事还得咱们去擦屁股。”
“可不是么。”我站在了路口边等出租车边说道,“我得去看看,你要一起么?”
“肯定的啊。”阿意扔给我一根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烟以后这才说道,“我是偷着带你出来看事的,你要是受欺负了算怎么回事啊?再说了,我好歹也是王老先生之后,行里人咋说都能给个面子啥的。”
“大哥,咱们这是去砸场子的,上哪给你面子去啊?”我无奈了。
阿意呵呵一笑:“不给面子不更好么,咱们也不用给他面子了,进门就抽他俩大嘴巴子,然后让他掏钱!”
“我……”我是真让这意哥给我干无语了。
为啥这小子有的时候比我还不着调呢?难不成,成天抓妖怪把脑袋抓傻啦?不能啊,他一顿饭能吃六七个包子呢,傻子哪能吃这么多啊……该死,我想哪去了……
一路无话,等我们到了那谢明霞口中的“福生花圈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由于当时是夏天,所以就算是下午六点多,天空也依旧是一片昏黄,暂时还没有黑透的意思。
我和阿意站在这花圈店的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那家老字号的“终寿安”在整个嫩江都赫赫有名,可如今呢,虽然老爸接手了大部分的红白喜事,可还是会用老爸照顾不到的地方。
这不就是一个没找对先生的悲剧么,活生生让人家当肥羊宰了三千块钱。
眼前的这家福生花圈店坐落在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里,如果不是刻意寻找的话,根本就找不到。
不单单是因为这店太隐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小店特娘的连招牌都没有,只是简单的拿油漆在门上刷了个福生花圈店这么几个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家店连营业执照都够呛是真的,唉,显然这是看王爷爷不干了所以也打算蹚一脚嫩江这片浑水的江湖骗子。
真是不明白,谢明霞作为一个教师怎么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呢?
我记得我刚才在饭桌上问过谢明霞,这半年里她给小缘慧烧拘红码都找了谁,都花了多少钱。
谢明霞说只有这第一家福生花圈店花了三千,其余的花了一百到五百不等。
这后面找的这些人要的价位虽然有个别的贵了些,但好歹也说的过去,可这第一家她为啥愿意花三千块钱买一副拘红码呢?
谢明霞跟我说找第一家的时候她不懂行情,再加上那福生花圈店像个隐世高人似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再说了,人家也确实给看好了,所以自然是他说多少就多少了。
当时我还不懂,可现在我懂了,这可真是“隐世高人”呐,高人值三百,可隐世这俩字特娘的值两千七啊,感情这钱都花形象费上了。
“咱们进去吧。”我回过了神,冲着阿意点了点头,一马当先的开门走了进去。
店里的摆设跟外面出入很大,从外头看虽然是破破烂烂的一个店,可这一进来我才发现,这是别有洞天呐,上到花圈冥币纸人纸马,下到牌位骨灰盒可真是个一应俱全。
这哪里是什么花圈店,这简直就是一个杂货铺啊。
我环顾了一圈墙面,果然在最里面的墙上发现了那本营业执照。
看到这营业执照我内心基本上就已经有数了,大部分店铺的营业执照一般都会贴在显眼的位置以供证明,可这个却恰恰相反,它不但不显眼反而十分的隐蔽。
这么说吧,进来的人如果潦草的看一圈的话确实可以看的到营业执照,但也只是模模糊糊看的到那么一眼而已。
虽然普通人不会在意,可我却发现,这个营业执照的位置非常特别,几乎没有几个位置能完整的看清这本营业执照上的注册号和二维码,而这两个信息恰恰是判断营业执照真假的重要信息,所以我以此判断,这本营业执照八成是个赝品。
用假执照,说的轻一点是罚款的问题,说重了判个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这就让我很不明白了,你说你既然已经想吃这碗死人饭了,那为啥就不能去办个真的执照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一切还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毕竟这是法治社会,说话还是要讲证据的。
“阿意,你去偷偷的扫一下这个营业执照上的二维码,记得不要让人发现!”我转过身朝着阿意交代了一句以后,又向着吧台那边走了过去。
吧台上摆的乱七八糟的,最上面还放着一个非常大的花圈,花圈的下面盖着个东西,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
这屋子里没有人,本来我是不应该乱动人家东西的,可我这会好奇心上来了,说什么也想看看这花圈下面盖的是什么,于是我伸手就想把这上面的花圈给抬起来。
“干嘛呐!”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从声音上来判断,这应该是个中年男人,不过绝对不会是李国忠那种类型的,反倒有几分油腻大叔的感觉。
我和阿意身体同时一抖,随即转身望去。
果然,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不过这中年男人身形瘦小,皮包着骨头,皮肤干枯、脸色蜡黄,倒和油腻二字沾不上什么边。
再看他的穿着,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却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看的我都感觉浑身发热。
这中年男人见是我们两个年轻人,便咳嗽了一声有些不爽的说道:“咳咳,两位需要买点什么?”
阿意看了看手里已经扫过二维码的手机后冲着我笑了笑。
见到他这表情,我立马确认了我的猜测,于是我也没有挑明,而是回头对着这中年男人说道:“大叔你好,我叫孙茂林,他叫王意。我俩是旁边小区的,我妹妹昨个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好像吓住了,今天发烧一天了都没好,听朋友说你这挺神的,寻思过来求个拘红码。”
中年人一听有生意,脸上些许的不爽顿时烟消雾散:“哎呀,求符的啊,好说好说!你出去问问,这嫩江里谁不知道我马半仙儿啊,我跟你们说啊,你们找我可算找对人了,等我给你们画个拘红码,准好使!”
我嘿嘿一笑:“嘿嘿,那麻烦马叔了,您赶紧画吧,我妹子还等着你给治病呢!”
这马叔听到我的话笑的更开心了,就连他那瘦长瘦长的脸上也堆起了一层褶子,不过他也知道肥羊上门不容易,要是怠慢了可就太得不偿失了,所以他也没有怎么犹豫,带着我俩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吧台这里,一把把那压在吧台上的花圈拽到了一边去,露出了那吧台上的东西。
刚才我就想看看他这吧台上有什么,这一下正好有机会,于是我和阿意连忙朝着那吧台上看去。
这是一堆黄纸和一个大毛笔,看上去应该就是用来画符的。
本来他这些玩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他这旁边的东西却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这是一个干枯的小雕像,大概有十几厘米高,应该是木制的,不过这雕像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十分的非比寻常。
它的头上有一对像是羊犄角的东西,脸却长的像个猴子,眼睛细长,嘴还咧到了耳朵的位置。
这玩应像猴子一样做蹲坐姿势,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垫在自己的屁股下,好像在给自己取暖一样。
这东西我感觉十分的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却始终想不起来。
“马叔,这雕像是啥啊?”
“这你肯定没见过吧!”那马叔爱若珍宝一样捧起了雕像,边擦拭着雕像边说道,“我是出马仙,这是我家的老神仙,人家在天上可是有仙位的,叫柳灵神。算了,说了你也肯定没听过,毕竟我家老神仙可不会轻易显法的,所以很多世人都没见过。”
本来我还挺蒙圈的,可当我听到这玩应的名字的时候,我立马想了起来,这特娘的哪是什么神仙啊,这不就是柳灵郎吗?
柳灵郎,在民间传说中是一种养通灵鬼的法术,相传是端午那天在靠东的河边砍一颗柳树,然后再取其中心部位雕刻成小孩的样子,经过秘法养殖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使这木童通灵。
可这只是民间相传,并非真实,于是后来我还特意问过王爷爷这玩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王爷爷所讲,柳灵郎最早的时候来源于茅山的养灵之术。
这种法术的制作和民间相传的差不多,可用途却不太一样,这东西并不是用来养通灵鬼的,而是用来作为通灵小鬼的载体,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封印小鬼的罐子,只不过被人们口儿相传以后才传出这东西可以通灵的。
本来是一个挺普通的玩应,但后来不知道被哪个歪门邪道看上了,他把柳木雕刻成了另外的一种形状,还炼制出了专门用来永久镇压鬼魂妖孽的方法,然后每日以人血涂抹雕像底部来保持被镇压邪祟的成长,等这里面的邪祟凶狠起来了,便把这玩应埋在要害的人家里。
由于邪祟过于凶狠却又出不来,所以会尽自己的最大可能来挣扎,这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一家人的气脉,甚至是命数。
一般被埋了这种奇形怪状的柳灵郎的人家都会多病多灾,严重点一家惨死也是有的,所以这种害人用的柳灵郎又被称为邪灵郎。
刚才第一眼看这玩应我压根就没往柳灵郎那方面上想,可当我亲耳听到马叔讲起这玩应叫什么柳灵神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这难不成就是王爷爷口中那邪法养殖的柳灵郎?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阿意,发现他也在皱着个眉头一眼不发,显然这货一眼就看出这是个什么玩应了。
不过他也明白,现在的这个场合并不是跟我说出这是什么东西的好时机,所以他才会憋着没说话吧。
话说这几年我在嫩江确实听说了这马半仙会点东西,还给几家人看过外病,不过老爸也跟我说过,这货并不怎么被同行待见。
根据老爸的说法,这马半仙只会一点零散的道术也就算了,还总是跟人家自吹自擂,说的他好像跟个活神仙似的。
不止这样,老爸还说这货每一次给人看外病漫天要价,所以连老爸在内的大部分同行跟他都没有什么交集。
当时我还没在意老爸的话,可现在看来,这货已经不只是骗骗人钱这么简单了。这货弄假营业执照,还供养邪灵郎,这简直就不是什么好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