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程河相处的几个月里，她总算是摸清了他的性格：想要从她手上得到好处便顺遂心意，但若是与她挣零食确实毫不相让，犯了错打死不承认，偏偏父亲总信了他，最后挨打的总是她。
林善很是愤怒不满，偏心偏到了这种程度。
就好比昨天她又背了一次黑锅。
父亲发现卧室里他最爱的陶瓷瓶碎了一地，生气地吼道：“林善，程河你俩过来！”
随即指向地上的碎片，问：“这是谁干的！”
程河率先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善也说：“我不知道，不是我。”
“呵，不是你又不是你，难不成有鬼了？快说是谁！”
程河和林善同时摇摇头，看见程秋生转过身去，以为就此作罢，谁承想一会儿他手上多了一根细细的青竹条，上面的竹签都没刮干净。
林善抖了抖身子，她的反应恰巧被程秋生看在眼里。
“林善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
“不是你，那是谁，平时只有你进出我的卧室，打扫卫生！”
“还不承认，还要说谎？”
“这本来就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说谎！”
“啊！”程秋生手里的竹条狠狠地落在林善的腿上。
“你还说谎，还狡辩！看来不打你是不会知道自己错了！”
那时还是夏天，林善穿着及膝的裤子，竹条上的细签扎进了肉里。
林善躲闪不得，挨了父亲的打。
“我没有，我没有，不要……打了！”林善歇斯底里地叫着，可这时的程秋生哪里听得进去，似乎就认定是她干的。
几鞭下去，林善的腿上呈现出一片青紫。
“你知不知错？”
“爸爸，我真没打碎您的瓶子。”
“好了，挨了打该长记性了，再说谎，就不会这么轻了。”程秋生状若未闻。
林善一瘸一拐地走到椅子旁边坐下，抬起左腿放在右腿上仔细地瞧着伤口，上面嵌着几根细细软软的竹丝，刚才还感觉不到，现在轻轻用手按一下，“嘶”一阵钻心的痛。
程秋生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林善问：“爸爸，您为什么不相信我？”
“因为这里只有你进出我的房间，除了你，还能有谁，你弟弟又说了不是他干的。”
“以后别再说谎了，这不是个好习惯。”说完就下了楼。
林善心里酸酸的，为什么不愿相信她？
晌午时分，林善一家在姑姑家为姑姑过生日。姑姑无意间暼见了林善腿上的伤，叹了口气问：“你爸爸又打你了？”
林善眼眶一红，不说话，她脸上的神情却说明了一切。
“好孩子，你爸爸打你也是为你好，别生他气。”
姑姑转身那一刻，林善再抑制不住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的眼泪。她用袖子擦了擦，吸了口气。
别哭，丢脸。
……
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他们在楼上看电视，程秋生正看得乐呵，突然程河说：“爸爸，我想起一件事儿，就上个星期您卧室里的陶瓷瓶是被我不小心打碎的，对不起。”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林善生气了。
“当时不是没想起来么”程河笑嘻嘻，“再说姐姐，我不都承认错误了吗，何必这样呢？”
“林善！既然弟弟他都主动承认错误了，那就没关系，怕就怕错不自知。”
没想起来？错不自知？我挨的打又算什么，白白挨了顿打。
“你以前老是撒谎，喜欢狡辩，所以我才觉得是你打碎了瓶子。”
林善皱了眉，见此，程秋生阴了阴脸色，说：“打都打了，怎么？你还想打回去？”
“女儿不敢。”
“这不就行了么，你要好好向你弟弟学习，以后不要撒谎，做错了就要敢于承认错误，自己做的事自担。”
林善听了这话，愣了愣，谁老是撒谎，谁不敢承认错误。
“听见了没有。”见林善走神，程秋生语气不善，“还有你，程河听见没？”
“听见了。”林善委屈答道。
“听到了，爸爸，你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少说点吧。”说完程河就下楼去玩了。
那时，程河长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林善看过他小时候的照片，笑起来特别可爱，特招人喜欢。
他就用他这张脸不知为她招来了多少打。
父亲出门了，林善在楼上做着作业。
“姐姐，我回来了，爸爸呢？”
“他刚刚出去了。”
“我问你，你为什么说你忘了？”
程河扬起他那张白净无邪的脸，笑：“姐姐，我是真忘了。”
林善死死地盯着他，眼里发狠。
“再说这是你欠我的。”
“欠你的？你在开玩笑吧，我为什么要欠你？”
程河眼神一闪，扬了声调：“自然是你比我多用了爸爸妈妈三年的钱啊。”
林善震惊地看着程河，他是怎么把这样的话说出口的。
“你才八岁就说出这种话来，你怎么要脸？”
“你才不要脸，爸爸相信我自然是偏向我的，你算什么东西，你该滚的，这里不属于你，野种！”
“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就说怎么样，野种，野种，不要脸！”
“啪”的一声，林善的巴掌落在了程河的脸上，一道红色的手印鲜明，林善有些后悔。
林善还没来得及反应，程河就使劲咬在了她的手上，然后边跑边大声说：“以后爸爸的东西都是属于我的，你滚！”
林善胳膊上一阵疼，咬得可真狠。她低下头，心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想程水了。
没关系的，他是亲弟弟，原谅他吧，林善安慰自己。
后来的生活里，程河不知说了多少这样伤人的话，可他却一次次被原谅着。
林善一直在等，等到程河让她失望，不再期望的那一天，等到她可以不再原谅，能够名正言顺地不承认他是她的亲人。
父亲断定她喜欢撒谎，那她就说谎吧，倒不如顺了他的话。
父亲一定不知道，她说谎会害怕得全身发抖，所以她哪敢？
这一天，骄阳似火把她的心灼烧到一片滚烫，难以入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