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
许琼刚刚和老和尚对望了一眼,正后悔自己满脸的惊慌都已被和尚看到的时候,空方和尚已经暴喝一声,一拳向许琼迎面击来。
许琼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在心里骂消安、消计两人嘴不把风了,运足了十二分功力冲天而起,避开拳劲。
许琼的轻功自从在洛阳街上悟通了风雪轨迹之后已经跃上了一个新的阶段,虽然长途跋涉不如驾风多了,可是在闪转腾挪、起步速度这些方面却比慕容覆水的驾风飞行更胜。
空方和尚本来看许琼瘦瘦弱弱,宛如个书生一般,虽然知道了他是在骗自己,但还是只用了三分力,也没什么后着,想着一击把他挫败,然后擒下带回去,却没想着伤他。
可是许琼的这一跃大有名堂,后发而先至,空方和尚拳劲没到他已经跑得老远了,空方和尚不禁纳闷,虽然他已经知道许琼是个修士,可毕竟他双手空空,又从他身上感应不到什么深厚真元,凭什么能如此轻易逃出自己的攻击范围呢?要知道他老和尚是武僧出身,加上几十上百年的修炼,一身佛力已经澎湃有加,所谓力大胜巧,这一拳打开,虽然只是三成力,可是威力之猛、范围之大,连他自己也是十分满意的。
然而,许琼逃开了。
空方和尚不解地看了许琼一眼,又回头看看三个同样咋舌的徒孙,情知不会有什么现成答案给他,于是再振雄风,五分力一拳打出。
许琼一跳,一翻,一闪,又躲过了。他比空方和尚自己还纳闷呢。
空方和尚怔了怔,大吼一声,八分力出击,并且双拳双脚如风车般向许琼遮天蔽日地盖了过去,各种后着源源不断,许琼虽然大惊,可是躲闪动作还是有板有眼,在隐现风雷的拳劲腿风中如一片飘零的落叶般,竟然丝毫不沾半分。
一盏茶的功夫空方和尚已经攻出了不下三百拳二百脚,可是楞没沾上许琼半片衣服,虽然他真元深厚可以持久,却也不禁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手用上了守势,考虑着眼前这个小家伙是不是在玩自己。
在西方的时候,印度那些僧人见了他的身手便时时夸赞,说到头来大意便是他经过几世修行,功力之恐怖已经离罗汉的境界越来越近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估计这辈子就不用重修了,把一身佛力练到极致,灵山自会有人下来接引他,而世间的一切高手都将不是他的对手。
老和尚虽是武僧,可是生就宅心仁厚,又是承继中土的道统,一心行善不以武力欺人,只想着老老实实自我积累,一天比一天厉害便是了,所以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连三个徒孙都知道欺负他老实,可是真拿出来还是很恐怖的。
可是现在,却有个一看就知道“很浅”的小家伙面对着他那睥睨天下的深厚功力的恐怖攻击,脸不红气不喘地挺了半天,丝毫无伤。
这世界,到底如何了?
消安、消计、消阅三人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场中的许琼,眼神从里到外都放着崇拜的光芒。自己师祖是谁啊?那是近乎罗汉的存在啊!虽然为人笨了点,又太老实了点,对于攻击手段实在知道不多,可是所谓“一力降十会”,再笨的人有这一把子力气也没人敢惹啊,偏偏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家伙,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却能在拳风腿劲中安然无恙,要知道空方那速度是十分惊人的,他们三个虽然平日老欺负师祖,可是在实力上也是十分拜服的。这是何等身手?
而站在一边的许琼看着打到一半不打了、尽情发呆的空方和尚,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一次良好的锻炼机会,就这么被笨蛋老和尚中止了。
本来许琼也对自己能避开空方的拳劲感到十分惊讶,他自己能有多大能耐自己能不知道吗?面对空方那种虎虎生风的攻击,他自己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退后、再退后,他并不是看不出空方那些笨拙手段之间的安全位置,可是看得出,也得做得到才是埃
然而,从空方第二拳打口之后,许琼已经隐约明白了自己是如何才能幸运躲开空方的拳头的了。
轨迹。
就像洛阳城中风雪的轨迹一样,许琼在找到了天地之间轨迹的规律时就可以指挥身边的风雪和寒气,也能把那些寒气在瞬间循着另一种轨迹放入敌人的身体里面,使人立刻冻死冻透,后来许琼对于这些旁人难以琢磨的轨迹已经开始渐渐运用成熟了。
所以当空方第二拳打来的时候,许琼本来躲不过,可是他依照轨迹规律而形成的“轻功辅助类”真元运行方式便立刻自行捕捉到了空方拳劲中吸纳、集中和瞬间释放的轨迹的形态,进而融合为一,促成了许琼轻功的进一步施展。直到后来许琼明白了,就算自己不用什么轻功,只要以真元布出防御和躲闪的范围,自己便可以顺着轨迹的规律自由躲闪,甚至不用担心不小心被拳脚碰了头。
许琼在思索着,这种天地之间的轨迹,是不是更高一层攻击手法赖以形成的基础呢?因为空方的拳脚虽然看上去还是拳脚的形态,却早已超越了佛门武功的范畴,简直是神挡杀神的变态武力,而经过许琼躲闪之间的研究,其实空方的攻击可怕处并不在拳脚劲气的本身,而在于因此而引发的,范围内天地之间自然轨迹的突然改变,而这样的攻击到了许琼这种熟悉自然轨迹运行方式的家伙眼里,却立刻失去了作用。
许琼躲闪着,明白了之后,就开始想跃跃欲试,既然空方最具有威力的攻击方式伤害不了自己,为什么不试一试反过来破坏之呢?
反击一下,未尝不可。反正武三思能找来的帮手估计也有限,一道一僧被打发了,总可以挣回些安稳日子。
可是就在许琼踌躇满志要进行反攻大业的时候,空方停了下来,许琼立刻对他怒目而视。
空方停下来之后本来是想问问许琼到底是何来路,难道是道门之中的隐士高人?或者是隐士高人的徒弟?那么他一个不中用的老和尚自然不敢再打了,可是正想开口问,却见许琼一副生气的样子,心里一凉,暗道:“这是个道门高手啊,今日和尚惹了他,看他样子,恐怕还不会放过和尚呢,罢了罢了,怎也得露些手段,显显能耐,叫他不那么轻易就打自己和三个小徒孙的主意。”
许琼见空方脸色忽然柔和起来,似乎是要张嘴说话的样子,心神也就松弛了下来,然后见他叹了口气,心中纳闷,不知这老和尚想要干什么。然后看见空方从怀里掏出一只金黄色的小木鱼来。
空方念道:“阿弥陀佛,施主小心。”然后拈起木鱼搥来,轻轻敲在小木鱼上,立刻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并且迅速化成真元的冲击,以半圆形的范围闪电般袭向许琼。
许琼一个措手不及,心中大骂,嘴上却没功夫骂出声来,一口气死死憋着,双肩摇动,飞快地向后闪去,可是足足躲开了十几丈,那劲气似乎并没有变弱,而且在冲刷到的范围内都会把天地轨迹弄得一团糟,这要是冲到许琼的身上,至少也是个重伤埃
许琼不会蠢得以为自己可以躲开这种弧形的“冲击波”,一边向后飞退着,一边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法子。最好的法子当然是抛开慕容覆水不管,自己有多远跑多远,离老和尚远远的,省得被他这喜怒无常的性子再骗一次。
可是,抛下慕容覆水,许琼做得到吗?
空方见许琼飞快地退开,不禁轻轻摇头,自己倏得赶了上去,又是一记木鱼敲响。
许琼顺着天地轨迹已经上了半空去,还是脱不开“木鱼冲击波”的范围,此时他闭上眼睛,双手拇指疾速点出,大喊一声:“着!”双手附近的轨迹路线离开被他影响,进而卷起了更大的连锁反应,向着“冲击波”迎去。
空方敲了两记,真元耗费极大,也只好停了下来,这是看见许琼有了对策,也不由得好奇地向许琼望去,想看看许琼如何化解。
而看不见的轨迹在一路反应下,终于和冲击波引起的错乱轨迹重合在一起。睁开眼睛的许琼和空方、三消和尚一起,望着那离许琼身体只有咫尺的虚空。毫无疑问,只有许琼自己感受得到,或者“看”得到那些轨迹。
虚无,终归虚无。
许琼睁大了眼睛,眼“看”着这些轨迹的消泯,惊喜地大叫一声,又是一指点出,第二声木鱼波也被他破了。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一眨眼的时间,随着许琼的两次弹指,空方和尚最具威力的法器在许琼眼里已经沦为了纯粹的木鱼。许琼却越战越勇,从木鱼波的断裂处直冲而过,掌中不知何时擎出一柄剑来,闪电般刺向空方。
空方敲响木鱼两次,一身的真元已经消耗殆尽,见许琼向他进攻速度之快志乃空前,心里叹着“技不如人,还是躲不过氨,只好咬紧牙关双拳轰出,和许琼的剑刃碰在一起。
时间,像是停顿在这一刻。
消安、消计、消阅三人看得眼睛都瞪了起来,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而这是许琼已经和空方零距离地碰撞了。
一瞬间过去,在长剑的破碎声中,许琼痛呼一声,七窍都飘洒着鲜血向后抛飞出去,空方和尚也闷哼一声腾腾腾后退七八步远,嘴角渗出血迹。
许琼惊恐,空方纳闷,三消焦急。
许琼心中大喊道:“完了,我命休矣……KAO,都什么时候了还拽什么文啊?要死了要死了,疼啊!这老和尚太TMD的厉害了……啊啊啊啊碍…”
空方心道:“这位小施主到底是何来路?我压箱底的功夫都用上了,动不了他分毫,反而他自己对我出手时却变得不堪一击,莫不是像刚才一样故意示弱,要诱我入彀?”
消安、消计心道:“这该如何是好?他都报上了花振芳、鲍自安的名号,我如果不救他,日后在侠义道上名声可不大好。谁说和尚不能游侠?嘿嘿,名头都出去了,闲着干什么?”
消阅则心中暗道:“这人好厉害的身手啊,师祖老和尚那么厉害,还能打得有声有色,又朝一****可得会会他……不好,他要是现在死了就没得打了埃”
三消和尚对看了,眼神中是二十年中培养起来的默契,三人微微一点头,大叫道:“师祖,啊!师祖你受伤啦,这家伙太厉害了,徒孙也帮不上忙啊,师祖,快快快咱们找个地方疗伤去吧。”
空方和尚哭笑不得,刚才他耗尽了全身的真元,最后只以真气御敌,谁知道这位倒好,攻击手段倒是非常厉害,一招之下就把自己伤得不轻,可是防御也太差劲了,看来他不怕法术,却怕近身埃想到这里,他看看砰然摔落地上的许琼,心想着自己就这么走过去拿下他,也该不是什么难事,自己的伤么……反正修的是金身,虽然经脉各处皆伤,想必也没什么大碍。
谁知他这才一动步,三个徒孙就扑了上来,团团抱住他,拉着就走,并且三人还有一手联手的功夫,被他们圈住简直就像进了铁桶一般,不由自主地被拉着走了。空方和尚技艺惊人,无奈真元已经耗尽,现在除了鱼死网破之外还真拿三个徒孙没办法,只好哭笑不得、亦步亦趋地跟着三个徒孙走了,片刻四人就没了踪影。
许琼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喷着鲜血从地上坐起来,连查看都不用,他已经确定自己内脏一定有问题,不是裂了就是碎了。好在“当年”在太原受过一次比这还惨“痛”的经历,倒还挺得祝
一阵沉闷的感觉涌上心头,许琼迷迷糊糊就想睡着,随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绝不能就这样倒下,否则后面来抓自己的人恐怕就要看见一个活的慕容覆水和一个死的“李许白”了。死了之后易容会不会复原,这个许琼不知道,可是也不敢尝试埃
坚持着回到隐蔽处,在慕容覆水身边盘坐下来,许琼掏出上次找慕容覆水要来的丹药,挑出疗伤用的几颗,也来不及仔细分辨用途,反正就是一股脑塞进口中,统统化成清凉之气消失了。
所幸肉身虽然破破烂烂,却是受的武力伤害,真元调动上没什么问题,许琼硬撑着布下防护,然后沉沉入定疗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