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缤英问:“既然知道病因,吴大哥有什么医治手段?”
吴又可说:“我刚刚也和钱大人说过了,在每日的头清散里面加入蕃荷煎熬,不出一月就可痊愈。”
钱缤英好奇:“这蕃荷是何物?”
吴又可说:“一种生长于高山上的潮湿之处的小草,由于用途广泛,这些年在南方也开始有药农专门种植。此草捣碎之后,汁液清凉提神,可用于辟邪降火。”
钱缤英好像对这东西有些印象,问:“蕃荷有没有什么俗名?”
吴又可想了一下,说:“陈士良《食性本草》作菝,扬雄《甘泉赋》作茇,吕忱《字林》作茇,其土名‘银丹草’。”
钱缤英本来有些眉目,却被吴又可一波专业术语搞得晕头转向,就在一头雾水的时候,钱缤英突然想起来一个人,问:“吴大哥,数年之前‘药圣’李时珍,在其著作《本草纲目》中是如何描述蕃荷的?”
吴又可有些惊讶:“你居然知道李时珍?他在数年前很是出名,但这几年太医院刻意抹黑他,名气也就渐渐下去了。”
钱缤英说:“我也是偶然得知,吴大哥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吴又可说:“哦哦哦,我差点忘了。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将‘蕃荷’称为‘薄荷’,但我们还是习惯于称之为蕃荷。”
钱缤英恍然大悟,说:“就是这个!薄荷!”
吴又可说:“没想到,钱贤弟居然知晓《本草纲目》中的名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钱缤英说:“吴大哥过誉了,也就是意外尝过此物,对此物记忆深刻,自然就记下来了。如果说是薄荷的话,确实很清凉爽口。”
吴又可说:“不错,传说神农尝百草经常用茶叶来解毒,但从效果上来说,薄荷更胜一筹。”
钱缤英说:“在我爹的药里面加上薄荷叶就可以了?”
吴又可说:“没错,每次添加七八片,每日清晨服药一次,睡前服药一次,在这期间不要沾酒,不要吃辛辣之物,就没问题了。”
钱缤英说:“这么简单?”
吴又可瞥了他一眼,说:“你以为?”
钱缤英说:“既然这样就好,还得亏吴大哥高超医术,不然恐怕我爹的病只会越拖越严重。”
吴又可说:“没什么,我干了我该干的而已,再说之前贤弟帮我出头,现在我帮钱大人看病,就当是还你的人情吧。”
钱缤英说:“我帮吴大哥纯属是萍水相逢的助人为乐,也算的上是朋友间的小恩小惠,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吴大哥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吴又可说:“素不相识,就能仗义相助,实在让我感慨不已,我还你个人情也是应该的。”
钱缤英说:“既然吴大哥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领情了。但总的来说,还是谢谢你了。”
吴又可说:“都是朋友不必言谢。对了,我还有些事情,我得先离开了。”
钱从禁挽留到:“吴大夫别急着走,还有半个时辰就吃晚饭了,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呗。”
吴又可不愿再麻烦他们,说:“钱大人的好意,吴某心领了。但吴某实在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不能留下来了。”
钱从禁说:“那好吧,既然吴大夫这么忙,我也就不留你了。天渐渐暗了,吴大夫路上小心啊。”
吴又可说:“我一个穷郎中,行医江湖这么多年,早已不惧怕歹人了。”
钱从禁说:“在下有些疲倦,就不送吴大夫了。”
吴又可说:“钱大人休息便是,吴某自己能走。”
钱从禁用充满威严的声音,说;“英儿,你就代替爹送一送吴大夫。”
钱缤英正有此意,顺势说:“包在孩儿身上。”
钱从禁目送两人出了房门,自己则是转身到床上躺着休息。钱缤英陪吴又可走着,问:“吴大哥这是急着去哪?”
吴又可说:“我听闻陕西一块遇大旱,加上瘟疫横行,百姓不是饿死就是病死,严重缺少大夫,我看我过去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哪怕多救一个也好。”
钱缤英说:“吴大哥果然是仁医,在此大难面前,不顾自己安危,只身前往瘟疫横行之地,让钱某甚是佩服。”
吴又可说:“没什么,师父从小教育我,行医不分贱贵,只为救治病人。我这么做也是顺从自己本心罢了。”
钱缤英长叹一口气:“吴大哥行医不易,索取甚少,此般路途遥远,人烟稀少,这点银两你就拿着吧,虽然不太够,但就当点路上的盘缠。”说着,从衣服里面掏出了刚才回房间,特地准备的一个小钱袋。
吴又可笑道:“父子就是父子,简直一模一样。”说完拿出钱从禁给的钱袋。
钱缤英有些吃惊:“我爹也给你了?”
吴又可说:“可不是嘛。我本来不想要,但盛情难却啊,最后还是拿了下来,正好你在这,你就把这个转交给你爹吧。”
钱缤英当然不得同意,说:“这怎么能行,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况且还是我爹给的。”
吴又可佯装严肃说:“钱贤弟,这钱你要是不拿回去,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大哥了!”
钱缤英看出来吴又可的意思,知道不收回去也不行,于是接过钱袋,说:“哎,吴大哥,你这人也真奇怪,连银子都不收,行医图个啥?”
吴又可恢复笑脸,说:“不是说了嘛,就是为了给人治病,至于钱财嘛,够用就行了。”
钱缤英想起史书上吴又可行医时候的困窘,担忧道:“那你盘缠咋办?”
谁知,吴又可有从怀里面掏出一些碎银子,说:“盘缠我当然有咯,没有银两,我怎么可能到陕西那边。”
钱缤英疑惑:“可你行医不是不收钱吗?”
吴又可说:“那是对朋友、疾苦百姓不收钱财,但若是富有人家,还是要收的。”
其实吴又可这些银两,是同济堂的掌柜赵师兄,在临走前偷偷塞给吴又可的。吴又可在这之前,行医不过要几文钱,很少要到一两银子,甚至有时候只能换来人家的一顿饭。所以吴又可一直是饱一顿饥一顿,但他并不在乎。
这些,钱缤英其实都知道,只是不忍直说,而是在吴又可不经意间,偷偷地将自己的小钱袋,放到吴又可背着的包裹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