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唯看到这双眼时,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
一种孤独的,异类的气息。
江唯心脏一紧,他下意识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你好。”
江唯看着他,打了一声招呼,可是对方却并没有回他,只是一直看着他。
......
“你为什么不说话?”
江唯说:
“崖医生让我不要和别人交流,她说这样对别人不好。”
这次对方回答了他。
听到了熟悉的人的名字,而且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江唯按下了自己悸动的心。
“她为什么这么说?”
他尽量的友善的对那个诡异的少年说着:
“我也不知道,她没有告诉我。”
对方很平静的说着:
江唯听了之后停了一下。
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里是否要和这个诡异的少年产生交流?崖医生的话应该的是对的,那么和他停止交流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不清楚对方是否真的不具有攻击性。
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里?去哪?镜子世界还是洁白长廊?还是什么更加诡异自己无法想像的东西?
“是吗?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江唯还是决定留在这,虽然对方的未知让自己很不安,但这扇门后面的未知更让自己不安,相较起来,还是这位似乎可以交流的人比较让人安心。
棕发少年笑着说,但在一对空洞瞳孔的衬托下显得十分阴森可怖。
“为什么要问我的名字?你是要和我做朋友吗?”
“做不到的哦,我不可能会成为你的朋友的,我没办法和任何普通人成为朋友。”
在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欲望的情况下。
江唯露出微笑,他是想这样的来着,但他发现他笑不出来,所以他退而求其次,选择退而求其次的温和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
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却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似的笑着回答:
“因为你们没有办法在我这里留下带有自己特征的痕迹。”
棕发少年指向了自己的头。
“你的样貌,我根本无法仔细感知,不是看不清,我的视力没有问题,这里的一切我都比你看的更清楚,我只是无法感知正常人类的样貌,当然,男女还是可以分清的。”
“你的名字,就算你现在告诉我,我也会在你离开后马上忘掉,无法抗拒。”
“你的气味,你的声音,等等等等,所有你的印记,我全部都会忘掉。”
“不,不是对你,应该是......包括你。”
他抓着棕色的头发,好像有些狂躁,带动病床上的书一起抖动,摇摇欲坠。
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又是在微笑,恍惚的,江唯却又在怀疑对方是否真的在笑。
对方又是否真的狂躁。
是什么影响了我的判断?
“当然了,并不是你们无法对我做出影响,如果你在这里教我一加一等于二,我还是会记住的,但是我不会记住这是你教的,我只会记住知识——只是我觉得正确的知识。”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
“这种感觉让我烦躁,但我却又乐在其中,并感到悠然自得。”
“我不需要吃饭,不需要交流,我不是无法感知到交流的快乐,但是我和你们不一样,这个世界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啊不,这个世界或许确实是我唯一的选择,但这只是可能性之一,只要我不死我就无法证明,我到底在那个世界。”
“啊!抱歉,我这么说你肯定听不懂吧,要我对你解释一下吗?”
他慢慢爬起来,爬到了江唯的面前。
他的身躯纤弱,身穿蓝白的病号服,半长的棕发垂落在身前。
脸上微笑,眼眶空空,一片漆黑,江唯不知何时已经在他的床前静静的坐在了椅子上。
“需要的对吧?”
江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木偶,没有被操控,没有超能层面的控制,但他依然像是一个木偶。
“我的记忆只有从现在到三年前,以前的记忆完全没有。”
“对了,这只是对你们的说法,其实在我的感知里有两个世界,不是秘境那样的世界,我同时活在这里和我的专属世界,我的专属世界里有我的邻居,有我的朋友,我在那里活的很好,在这里我反而觉得像是一个游戏,一个超真实的游戏。”
“我在这里是个异类,大家都说我是不正常的,可是在我的专属世界内——”
他轻轻的指着自己的脸。
“我是正常的。”
江唯大概懂了。
不,江唯不是懂了,反而像是脑海中涌现了什么。
眼前的人,没有名字,可以暂时称作无名或佚名。
他的眼中有着两个世界。
一个是江唯在的,彼岸大世界。
一个是江唯不知道的世界。
他在那个江唯不知道的世界里是一个正常人,有朋友,有家人,那里的人门和他都一样。
那个江唯不知道的世界中,大家都没有名字,不用吃饭。
大家都和无名一模一样。
而在江唯在的,彼岸大世界。
无名没有三年前的记忆,他在这三年间亦没有留下任何回忆。
只有知识,感悟。
从这里带走,带去那个江唯不知道的世界。
但江唯的思绪还没来的及继续流转到更深的层次,一双白嫩的手掌就摸上了江唯的下巴,一根冰冰凉凉的小针管刺进了江唯的下巴。
像是一团火,一团小小的火,从他的灵魂中燃起来,从他的心脏燃起来。
火焰烧却了他的理智,江唯的意识变得模糊,大脑停止了思考。
他抬起头来看向头顶,头顶那炽热的吐息的来源处。
水润的红唇,洁白无瑕的皮肤。
看着那双红唇,江唯下意识的就把嘴凑了过去,呼吸变得粗重,越来越近,两道吐息缓缓交织。
就要碰到了!快了!
然后江唯就晕了。
迷糊中他听到了一声轻笑,来自那少年。
......
“你醒了。”
崖医生坐在江唯的病床不远处的桌子旁,双手手肘靠着桌子。
江唯一想,自己好像做梦离开了这个房间,然后看到了一片奇怪的空间,还去了一个纯白的长廊,然后遇到了一个诡异的少年,然后他......
他说什么来着?忘了,果然是梦啊。
江唯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后面那失态的举动也是不存在的对吧。
自己更本就没有试着亲过......
“你看到我兴奋吗?”
......
江唯看着崖医生性感的身材,平时其实都没有在意过,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引人注意。
心脏跳的很快,脸有些发烧。
“看来也还是有欲望的嘛,这方面异化的程度不深。”
崖妄姒轻笑着说,一双红润水嫩的嘴唇扯起诱人的弧度。
看起来软软的,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江唯平时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异性充满吸引力的地方,在他的眼中,异性和自己的区别就只是性别不同而已,是一个纯情的小男生。
所以他对自己此刻脑海中的忽然浮现那些不对劲的画面有点慌张。
还为此感到了罪恶感。
我在想什么!
江唯一下偏过头看向病床的另一边,右手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左手死命的扯着自己的脸。
为什么我今天老是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疼痛让他驱散了脑海中那些不和谐的想象。
“还想的起来之前的话吗?”
崖医生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什么话?”
“看来是忘记了,忘记了就好,你最好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气氛有些沉默,江唯更加用力的让自己头脑清醒一点。
是那个少年吗?
“是那个少年吗?”
“还有印象吗?”
“不,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连样貌也想不起来了。”
江唯,尝试着回忆。
模糊的记忆,像是水中一条半透明的丝带,手越是去抓,它飘的越远。
仿佛近在眼前,却怎么都遥不可及。
“不要去回忆,我好不容易才消掉它。”
一只手抓住了江唯的脸,轻轻一用力,江唯就被带着扬起了头,看向崖妄姒的镜片般的双瞳。
“编号四十八,崖无名,我的患者,第三序列·强。”
“职业为怨匣·皆伪,力量可化虚为实,凭空造物,同化洗脑。”
点点馨香传到江唯的鼻子里,心脏鼓动,脸颊发烧,但背后却是一身冷汗。
“当然,这样你还不足以了解到他的厉害程度,他是我在一个小世界泡里捡到的,三年前,我寻找医道极致,穿越各个未探索领域,中途来到了一个小岛,岛上文明并不发达,只有田耕牛马层次,一个大大的村落。”
“那里很有意思,于是我在那里休息了一下,尝试观察那片土地,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太过高级的异兽,很正常,只是一个普通的群落。”
“我在那里有时会很长时间不回村,在外面待一段时间,基本是个透明人,大家也懒得理我,然后到了最后一次外出前,当时我正准备离开那个村落,再回来后我就准备走了,然后我出门了,一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回来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着她的眼睛,江唯心中那不知名的火焰消散了。
她笑了笑:
“尸体,全村都变成了尸体,没有一个活人。”
“上吊,割腕,自焚,甚至是绝食饿死,感觉不对劲是吗?没错,他们全都是自杀的。”
“全村人,我出去了没两周,回来之后就全部自杀了,尤其是那个饿死的,他的身边就有食物,他的家里食物是完全不缺的,完全可以吃,但他自己主动饿死了,为什么。”
“十五天不到,到底是什么竟然让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部自杀了?我很好奇,所以我开始了调查,很快我就找到了,断垣残壁,尸横遍地,一个小破茅草房内,我发现了四十八号和他自杀了的家人,他上吊的妈妈的手从手肘处腐朽断裂了,舌头吐在外面,手我也找到了,手指镶嵌在四十八号的脖子里,伤口已经愈合,皮肉粘着着,像是缝在了一起,手臂在他的脖子上挂着。”
“我觉得,应该是他的家人死前想杀掉他,手指镶进了他的脖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断裂了,没有处理,那片小秘境里没有有这种水平的医师,怎么可能还会处理的了他?当然了,我除外。”
“可是就算是我,死了太久也救不回来,我也不可能救了他,更不可能救了他还搞这些乱七八糟畸形作秀,我要救,就要和我心意。”
“所以那个伤口是自然愈合,那么让一个村子的人自杀的罪魁祸首是谁呢?就是四十八号。”
“我带走了他,取名叫崖无名,他成为了我的藏品,四十八号藏品。”
手指慢慢离开了江唯的脸,崖妄姒恢复了风轻云淡。
荒村,死尸,双眼空洞,藏品,洗脑同化,怨匣·皆伪。
“现在你知道你之前有多危险了吗?”
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但自己又无法想起关于那个少年的信息。
想要去想,却又不能去想,也做不到。
“对了,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的心相我已经给你还过去了,而且关于崖无名......”
江唯直直的看着崖妄姒,她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他的灵魂异化度,是百分之百哦。”
......
江唯身穿病号服,右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满脸的生无可恋,道路两边的人们时不时对他侧目,简直就是整条街最靓的靓仔。
这里是生活区,基本都是来养老的,渴望和平安稳的生活的,冲突很少,受伤很少,不少人看着江唯这样的动作,就想起了和自己身边女友曾经的种种,开始感叹着现在的生活是多么幸福,感叹着感叹着,就开始享受幸福,用自己的舌头狂甩对方的嘴唇。
同时对江唯这个单身人士造成了二次创伤,并驱使他加快了脚步,右腿又是阵痛传来。
“对了,你可以感觉得到自己身体不对劲吧,感觉像磕了药似的,对没错,就是我对你下了春药,超强力的那种,以此为媒介引出你的欲望,然后拐着弯消除你的记忆,就因为你这一身反骨......你这反骨我现在是有点搞不懂了,似有似无,莫名其妙,房门上的禁制对你无效,心理暗示对你无效,无名的话语却又对你有那么些效果,简直是贱骨头。”
“对了,为了惩罚你不听我的话,你的右腿我做了些手脚,日常生活的时候会难以受力,当然了,不会影响战斗之类的事情的,过一段时间就完全好了。”
这就是崖妄姒说的话,然后江唯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大街上了,找不到崖医生的病院在那里,附近只有一些很普通的建筑,手上还多了一个拐杖。
残疾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想过体验一下,没想到成真了,现在的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曾经有过这种想法的自己,但是现在的自己知道,真的很不方便,痛死了。
什么时候能好?
江唯咬着牙,用左手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不知道龙晶还在我家吗?
说实话,他突然有些想见她,虽然是她害的自己很惨,但是伤成那样后也是她把自己送去救治,而且那么严重的伤势,治疗的费用也肯定不少,但她还是付了,让人看不懂的家伙,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陪着自己的家伙,实在不想一个人形单影只的......
很复杂的感情,他忐忑的打开了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从来没看到过的龙晶,躺在沙发上,长长的灰发散落在地上,两只大白腿高高的搁在沙发对面,手上拿着最新的报纸在看,嘴里还叼着一根巧克力棒,茶几上还放着一盘葡萄。
感觉到江唯回来的时候,她带着轻微的惊讶斜了斜眼睛瞄了瞄,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怎么一个晚上就回来了!?”
把我的感动还回来。
......
“那么,既然这样的话,你决定好要去打黑拳了吗?本来还想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好,我该怎么安排的,但既然这样计划就可以照常进行了,你经过了昨天晚上那件事之后应该也不会觉得我是在骗你,也不会觉得事不关己了吧?”
江唯比较好懂,不说看透,但可以感觉到是一个可放心的人,龙晶想着。
她很平常的坐了起来,虽然她不介意江唯这个自己认可了的人看到自己这一幅姿态,但不管怎么说,也不会特意展露这幅姿态吧。
崖妄姒下的药还在生效,需要两天药效才会消失,可以强行驱散药性,但崖医生说这么做容易出问题。
所以现在龙晶的一双腿对江唯来说就很勾人,但江唯很聪明,他选择了专心吃葡萄降火,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会了,倒不如说从来就没有不相信过,只是没有决心而已。”
......
江唯沉默了一会:
“这一次的治疗费用是多少,我会还的。”
龙晶现在正经的坐着,面无表情:
“我没有付过什么医药费。”
“可是崖医生说你已经付了。”
江唯追问说:
想这种神神秘秘的人,趁对方不注意悄悄收走什么东西不被人发现是完全有可能的,龙晶一下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是她趁我不注意拿走了我的什么东西吗?
龙晶这一次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
这么重的伤势,代价可不会低,对方是真的只收了应有的价格吗?
会告诉江唯自己收走了代价,那么可以假设对方是比较光明磊落的,就算是她是只收了该有的价格吧。
“我不知道她在我身上收走了什么?”
江唯一听傻了眼,但不敢抬头,只是继续低着头说。
“那我怎么还......”
今天的报纸很快就看完了,龙晶放下了报纸。
她想到了药剂神赐的价格。
“我可以给你报一个大概的价格,只有更多没有更少,你要听吗?”
“多少?”
“一个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