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错，”叶恋咽了咽嗓子，有些虚弱地说道：
“错就错在，有了牵挂的人不该在这里。”
其他人此刻不再说话，小米满眼噙着泪花看向她。
“你们还有谁，愿意同她走？”那人高喊，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再反抗也不再有回声。苏毅已经闭上了双眼，不再想任何事情。
无父无母的军人，除了军营哪里有家。
一声令下，机枪声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
一阵浓烈呛鼻的火药味窜了过来，叶恋睁开了眼，发现打击在她们身上的竟是空壳弹！怎么是空的？难道说，叶恋突然反应过来。
“啪啪啪”头顶传来声音。
不远处的监斩台上，岳明扬身穿一身干净整洁的军服喜笑颜开地鼓着掌。
“怎么样？我就说，结果还是可以的。”恢复以往话痨模样，对着身旁抱臂观望的萧渊得意道。
“还不错。”
阳光照射，英挺地鼻梁在光晕下现出完美弧度，面如冠玉的容颜间一双清澈含笑的眼。深栗色皮衣衬起欣长高瘦的身形，皮衣敞开处露出黑色修身的高领衬衣隐约勾勒出矫健有型的腹肌线。
萧渊闲适慵懒地抬手抚在楼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发生的一切。
应急能力，技能效率还是忠诚度，全部合格。
叶恋在烈日的暴晒下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架不住眼皮的沉重感终是有气无力地晕了过去。在意识丧失以前，她感到自己陷入了漫无目的的黑暗。
华夏大地广袤无垠，随着夜幕的降临连同一千公里以外的上海也在随后的一小时内进入了黑夜。
热衷于上海夜生活的人们迎来了他们的黄金时刻，一栋内里三层的西洋大楼在夜幕下闪烁着庞大的顶层霓虹灯。门口的黄包车来来往往，随着灯光千变万化霓虹灯依次亮出离开贵宾的汽车代号，一时间这栋号称为“东方第一乐府”的百乐门门前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
烟酒弥漫在奢华的二层舞池里，酒杯碰撞与音乐演奏声交错在一起，男男女女们忘我地陷进这醉生梦死之中。
段孟廷眨着细长灵动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菲薄浅色的粉唇笑起来多了几分放荡不羁的痞气。
“影帧先生好久不见。”
修长白皙的手张开略显骨节的手指拿起酒瓶斟了少许红酒，看着酒液顺着杯檐卷起几个数不清了红色浪卷。
“听闻段少爷生意做的不错，我还在担心少爷没有时间见我。”
段孟廷笑着摇了摇酒杯，递给一旁的影帧亦昭。
“影帧老板您说笑了，您是我的大客户，段某怎敢怠慢？”
接过酒，他丰满红润地嘴唇品了一口。听着眼前的人言语谄媚道：
“听说老板有需要，我段孟廷自然是随叫随到。找我自然是信得过我，您放心凭借我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一张薄纸又有何难？”
影帧亦昭孤傲俊美的眉眼难得地笑了，深邃的眼眸间着实少了几分锐利。
“那就谢谢了，至于——我答应的事情影帧也说道做到。”
贵宾房里的光纤昏暗泛黄，落地灯打在墙上的黑影像是一个阴郁的士兵。如此氛围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但二人却坐在那里有说有笑。
转眼几天过去，上海的这些年看似平静了很多实际上随着梅机关同76号的设立更多的势力暗流涌动，他们各自怀揣着自己的秘密等候着时机。
叶恋看着窗外的街道空无一人，上级给她和苏毅整理了新的身份。有了在上海立足的身份自然是要有个固定住宅掩人耳目。这是法租界一条豪华的私人住宅区，也是萧渊名下的一栋私人别墅之一。
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仿佛知道风下一秒就会吹到哪里。毕竟这里曾是她的家。
倒了一杯洋酒，她穿着一身白色蚕丝睡衣漫步到了阳台。
阿妈的话回荡在耳边：“女孩子，贴身衣物还是柔软一些比较好。”
在军营什么艰苦条件没经历过，若不是为了快速进入角色叶恋不想再回忆起有关过去的一点一滴。但是有些记忆…自是不能遗忘。
手腕轻轻晃动，深褐色的酒在宽大的杯口中肆意翻滚。叶恋看着大量的酒沫竟然有些期待起自己的任务，期待起将要杀的人。
“这么晚了，还不睡？”
温润的声音从一侧响起叶恋扭头看向阳台的围栏，精雕细刻的石台上不知何时依靠着一个神色慵懒的男子。他踩在石台上背靠石柱一旁就是空无一物的墙壁，一旦踩空就会从三楼摔下去。
不死也残。
想到这里，叶恋眼里竟浮现出畅快之意。
“怎么？”
萧渊跳到她面前，有些怠慢地坐到了屋内的沙发上。
“刚刚发现？”他肆意一笑，交叠的领口处锁骨袒露，酒红色睡袍被腰带松松垮垮地系住。配上那张白皙精致的妖孽脸宛如深夜来访的吸血鬼，利用灯光下泉水般纯净的眼眸柔和的光亮吸引着猎物自动上门。
“当特务太久不知道进来要敲门吗？”
听叶恋这么说萧渊脸上的笑意更加深刻，莫名地笑意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诡异。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过去的那个人吗？”
她静静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她不喜欢这里任何一个人，因为在这里不是遭遇灾难，就是被强迫改变。
包括萧渊。
“你很清楚，是什么让你站在这里，是什么让你活这么久。”
“你们把小米安置到哪里了？”
“让她回家了，你自己也清楚，有了牵挂的人不该在这里。”
叶恋扭头不去看那张蛊惑人心的容颜，眼神游离间想到萧渊曾对她和苏毅说过的话：“作为一个杀手，美丽是你结束生命的利器。”
她何尝不知道是什么让她站在这里，让她活这么久。她突然明白萧渊为何出现在这里，他是来提醒她不要只沉浸在自己的仇恨之中，急于复仇会泯灭她的理智。
失去理智，便不会是一个能收集情报的间谍了。
“不必担心，现在的我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叶恋没注意到她说这句话时萧渊的眉头微皱眼中夹杂着一些思虑，但很快情绪便消失。
听着他起身的脚步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叶恋转过身拒绝再与他交流。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待她转身之际，萧渊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微风吹进阳台，她将那杯洋酒一点点倒进了那盆玫瑰花的土壤里。
深夜，玫瑰发着诡异的暗红色。
一夜无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