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泛黄的纸页,古旧墨香扑鼻而来。文章字迹清秀,苍劲有力。那是我爷爷的随笔,里面记载着有关他的种种过往,十里洋场的繁华,枪口间的硝烟,百乐门后的迷醉…以及,挣扎在时代更迭下的人们,还有那名利场上饮酒说笑的女子。
那时候的上海,是一座战火纷飞中蜕变的城市,一座谈笑风生中充满杀戮的城市,也是一座佳人难忘的城市。
我叫乔念,今年才十六岁。但是,我的爷爷已经95岁了。
妈妈说爷爷出生在一个战乱的年代,所有人都在山河动荡间四处奔波苟延残喘。
说来也是,爷爷房间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是旧时代的样式。导致我每次进去都会好奇的拿起来把玩,比如那一排又一排闪闪发亮的军徽,几套紧实英气折的整齐周正的军装,一玩就忘了时间。不过,也有不能碰的,那张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木制框中的照片早已泛黄隐约透着水痕,但仍旧掩盖不住框中女子的秀美。
那是他唯一一张有关她的照片。
其它就算弄坏了,爷爷也从来都不会说我。他一直都是个很慈爱和蔼的老人。可是在我眼里,爷爷一直都是个奇怪的人。他喜欢守着一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大概是新中国成立后前几批的那种吧!看着关于上海,或者军事化的电视剧。眼中尽是回忆掠过,思绪万千。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包括妈妈也不清楚。
我曾从爷爷的皮箱里翻出了一个木盒。盒子打开后,有一条手链,被保存的很完好。它有个名字,正是爷爷日思夜想梦中呢喃的名字。
叫作:叶链(叶恋)
这条手链真的很美....
“乔念.....”爷爷不知什么时候从我身后出现,我慌乱的将手链收起却看见爷爷眼眶湿润,看着秋风吹过他曾意气风发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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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天地如画,风追着雨,雨赶着风,女童撑着纸伞迎着风雨追着天上的黑云,万物生灵皆处于绵绵春雨之中。
六岁的女童跌跌撞撞跑向桥边,一个补网的男孩正盘腿坐在那里,她撒娇道:“林哥哥你等等我,我也要去!”
男孩有些诧异,清秀的眉眼望了望她空无一人的身后。
“你怎么来了?”
“我也要玩。”女孩支支吾吾,稚嫩的小脸仰着头。
男孩小眉毛一皱故作严肃:“玩?什么玩?我在捉鱼好不好。”
女孩一听立马赖着泼皮起来,哭哭闹闹:“我不管,我也要网子!阿爸教过我捉鱼哦~”说着准备上前紧紧抓住渔网,男孩一个转身便躲了过去。
“不行不行!叶伯伯说了不让你靠近码头,很危险的。”
“我不管,我也要玩!!呜呜呜.....”小女孩拽着哥哥哭起来,见眼泪真的被她挤出来了男孩扶了扶额头。真是受不了她哭,女孩睁了只眼快速瞄了下见他没反应“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干脆直接坐到桥上任他怎么哄就是不走。
“唉。”男生为难地看了看她毫无办法。
“好吧,但你必须在我两步以内的距离。”
“恩恩。”话音未落女孩秒变脸破涕为笑快速点头。
小船划过青砖白墙,划过石色拱桥,进了广阔无垠的湖泊。
看着他把渔网洋洋洒洒地抛到水里,女孩不禁觉笑道:
“嘉哥哥,我一定会捉出个大肥鱼!”
“怎么可能?”男孩轻笑俊俏稚嫩的小脸满是不服气。
“哼!”
二人坐在木舟上嬉戏捕鱼,不知不觉划进了荷花塘。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娇羞低垂映入眼帘,女孩想采下无奈距离太远,她扭头看向男孩,男孩会意于是脱下外套鞋子纵身一跃游进了荷花塘深处。女孩喜笑颜开,看着远处的荷花被拦腰折断,荷叶高高低低荷花缭乱错长,看不见林哥哥但能看见在荷叶中游荡着的莲花朝自己飘过来。
“林哥哥!”
“叶妹妹,我在这里!”
男生嘴咬着花根快速游向叶恋,叶恋看着花朵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逐渐没入了荷叶群没了生息。
“哥哥!”
没有回音,她又喊了一声,仍旧不见回声。会不会突然从水中冒出来吓我?女孩习惯性向船中心靠拢,但久久不见动静。女孩意识到不对劲害怕的哭了起来,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引来了后来来这里采摘莲藕的采莲人。
从此,叶恋再也没见过那个大他两岁的林哥哥。人们说他死了。被卷进了荷叶下的淤泥,陷进了沼泽。怀疑他溺水的人们在荷叶塘找了很久也是一无所获,那个水性极高的小男孩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男孩的父母心痛不已,随着时间流淌他们选择接受他被溺死的事实,然后永远搬离了这个伤心之地。
同时这件事也给叶恋幼小的心中造成了永不可磨灭的阴影。
后来,随着叶恋父亲的布匹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全家搬离江南来到了当时贸易繁华的魔都上海。
1931年九一八事变,由于周围城市的依次沦陷上海迅速成为一座孤岛,各党派特工在列国租界的行为都有所受限,灯红酒绿的背后隐藏的是肮脏丑陋的权利与杀机。十年时间叶绍泓跻身成为了上海商业巨头之一并成立了叶家商会。
各界也略有所闻叶家老爷有个古灵精怪的千金,至于皮到什么程度也就只有她自己清楚。叶恋虽是女儿身却生着男生性子,作为报社撰稿人叶恋秉承着深入群众体会各个阶层人生百态的精神。经常女扮男装混进各个中下层社交场所,甚至是赌场进行玩乐。相比父亲在商业上的野心勃勃,叶恋倒是握紧笔头悠闲自在。
常混赌场学着老爸店里的伙计赌了两把,时间久了也知道其中的门道了。
“卖报卖报!昨夜公共租界驻华日本工部局局长被暗杀!昨夜公共租界驻华日本工部局局长被暗杀!”卖报郎背着布包高举手中报纸。口中的消息引来不少匆忙的路人纷纷掏出铜板。
“给我一份。”叶恋伸手拦住报童递了两个铜板。
“好嘞先生!一份报纸。”
报童接过铜板给了报纸爽快离开,叶恋刚从赌场出来,丝毫没注意身后的赌场伙计一路尾随。只见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快步靠近,总管听着伙计的阐述眼睛死死盯着正在看报纸的她。
“就是他,每次总奇怪的赢钱!估计就是他出老千!”伙计向总管报告情况,总管挥手让小弟追上去。
“站住别走!”
伙计大喝一声反倒让叶恋加快了脚步,刻意钻进了人流中。左绕右绕一路狂跑,街角尽头是两个岔道她扶着墙壁以臂为轴直接滑向道路转折点,猛然拐进左边走道。还没两步就“铛!”一头撞到了一人身上。
“我天!”她迅速扶正自己的帽子,那人见状赶忙扶住摇晃不稳的叶恋。
她咳凑两声回望根本无暇顾及眼前,听见那人问道:“小伙儿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