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澡自然是神清气爽,范纯礼雄赳赳气昂昂地跨步走,走出了一种“六亲不认”的步伐。
范仲淹一拍他后脑勺:“好好走路!”
当然别看老范平时嘴上各种数落范纯礼,心里不知道觉着自己的儿子多聪明。
大儿子十岁不到就能写文章老范已经很高兴了,他甚至乐得给晏殊他们写信夸他聪明伶俐。
结果刚夸完,自己的小儿子又开始崭露头角,有一次老范偷偷看到小范在那边练字,一脸“我的字怎么这么丑”的苦恼模样,老范偷着乐了好久。
一想到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字还没认全,老范脸上倒是有些羞射,不过转念一想,儿子聪明还不是自己教导有方!
范纯礼倒是没想到自己早就露了馅儿,没有丝毫察觉老范对自己要求越来越高,毕竟老范现在对这个小儿子关心的很,小范一些无关紧要的要求那是能满足就满足。
他也没想到这个越来越活泼的儿子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他,原先老范在家是更喜欢看书的,现在却和几个儿子相处时更加惬意。
大儿子已经快要成器,老范本来准备给两个大儿子找个大儒作老师当甩手掌柜,专心政务。看到了小儿子聪慧的一面后,他不知不觉地就把时间花在了几个儿子身上。
到了住的公租房,范仲淹掏出了钥匙,正准备开门,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这莫不是希文?”转头就一看,老范露出了笑容:“彦国怎么也来京城了?”
范纯礼也好奇地看过去,来者是一个坐在牛车的文士,只见他一只腿垂下牛车,另一只腿屈在那里,官帽后面的折角处还插着一朵花,雅痞雅痞的。
这人仪表堂堂,清新俊逸,和他爹不同,他爹今年已经四十四了,又生着一副清直之相,只能算是老帅老帅的成熟大叔。
而且这个文士不仅是个大帅比,气质也与范仲淹大不相同,气宇轩昂,倒是有些锋利。
范纯礼有些好奇这人是谁,他历史本来就不好,而古人又是名又是字的,他还真不知道彦国是哪个。
“官家亲政,我也是才到京城。”文士跳下马车,朝范仲淹拱了拱手:“范公别来无恙啊。”
李氏似乎认识他,推了推范纯佑几人:“还不快叫富叔父。”
这时范纯礼才猜到这人是谁,姓富名弼,跟韩琦一样是庆历新政时期范仲淹的左膀右臂。
“哎呀,不必拘礼,几年不见纯佑竟已经这么大了。”富弼性格疏朗,俯身摸了摸范纯佑的头,“你爹爹前些天才在信中夸你文章写的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范纯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范却是把目光投向了老范,平日里老范总是摆着一张脸,从来没有听到他夸他们兄弟几个。
“不知希文兄是不是欺负我还未婚配,每每来信,写的都是你们兄弟三人,哎,羡煞我也!虽然纯仁和纯礼没见过我,我可是早就听说你们啦!”
小范一听,老范高大的形象瞬间崩塌了,本以为范仲淹这种忧国忧民的完人与友人写信来往,讨论应该是国家大事,没想到啊,老范,原来你还是个朋友圈毒瘤!喜欢虐单身小朋友!
范仲淹被富弼拆穿了,面子有些挂不住,便打断富弼招呼他进屋。
富弼委婉地拒绝后,又眨了眨眼调笑道:“我可没有李婶这样的贤内助,得先把行李安置好啊。这牛车还要交归官府,不然时间久了扣我工资可就不好办了。”
“走走走,我跟你一块去。”范仲淹哈哈一笑。他跟富弼许久不见,特别想念这个好基友,和李氏说了声就和富弼勾肩搭背地走了。
富弼作为入京的官员住的也是公租房,并不是很远。
范纯礼看到富弼马车上有几个自己没见过的新奇事物,倒是想要跟着范仲淹一起给富弼“卸货”,不过给李氏拽回来了。
“你爹爹他们在谈事情,你就不要去瞎凑热闹了。”
小范拗不过李氏,气鼓鼓地踢了地上的小土包,却险些把自己绊倒。蠢蠢的样子把李氏逗笑了起来,便将范纯礼抱在了怀里进了屋子。
另一边,范仲淹和富弼说着些朝堂的政事,官家亲政后怎么改善风气之类的。帮富弼安顿好后,范仲淹便请富弼到自己家吃饭,富弼独身一人,便爽快地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范纯礼时不时就瞟几眼富弼,对于历史上的这些大佬还是很好奇的。要是求着他给自己写一篇自传,那不就沾了他的光,站到了历史的边缘吗?
不过范纯礼转念一想,作为他爹的儿子,自己一出生不就青史留名了吗?唉,开局太好,想学学别的小说里的主人公来一把寒士逆袭都不行。
啧啧啧,那我还是安心当个米虫吧。范纯礼喜滋滋地扒了几口饭,却是听到了范仲淹和富弼在谈论开文人聚会的事情。
“过些时日我去把圣谕、永叔、同叔他们请来,给他们看看你写的文章,把你引荐给这些前辈。官家有意恢复制科,多见些人对彦国兄也有些好处。”
富弼对于范仲淹赏识自己很是感激,现在又要把自己推荐给官场前辈,他和老范亦师亦友,范仲淹为了他做到这一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范公的知遇之恩才好。
“那就……多谢范公了!”富弼眼眶红了红,站起身向范仲淹敬了杯酒,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看着这一幕,小范一边感慨他爹果然是朝堂大佬,一边搜索自己前世不多的语文记忆:永叔……那不是欧阳修的字吗!跟他爹一样,是活在教科书里面的人。什么醉翁亭记,泷冈阡表,还有各种诗词,范纯礼上辈子不知道背了多少他的书。
一想到这,小范忍不住又对欧阳修心驰神往,想看看这个文学大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比如到底帅不帅呢?
等自己长大以后还可以跑到滁州找他面基,欧阳修写完《醉翁亭记》就在旁边抄个“即时杯酒醉时歌,算省得、闲愁一半。”之类的诗,最后再来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装逼跟风也”。
你看看,这样多装逼!
于是小范跳下椅子跑到他爹身边,为了见到传说中的欧阳修,他连节操都不要了,拽着他爹的裤子眼巴巴地向范仲淹卖萌道:“爹爹,我也想去~”
范纯礼小时候倒也没见过他爹出去和这些文人聚会,老范只当他是对这些事好奇,“爹爹是要和富叔父干正事,你就在家好好陪娘亲,不许去。”
富弼倒是摸了摸他的头,“你要是在家好好呆着,回来以后叔父给你带好玩的东西。”
小范又闹了一阵,最后还是被老范无情地否决了。天色已经不早了,富弼就和范仲淹一家人辞别。
收拾完碗筷,李氏点了灯,和范仲淹絮絮说着话。聊了会范仲淹就开始提笔写些明天述职要用的文章,抄在笏板上。
范纯礼他们三个人也坐在一旁,面前摆着笔和墨,一起练字。小范手掌还小得很,抓笔还不顺手,哪怕再努力把字写得规整,也丑的不行,完全是浪费纸。
小范对着自己写废的一张纸抓耳挠腮,偏头看看纯佑和纯仁写的,纯佑已经写的很美观了,纯仁虽然写的不算好看,也比小范好上许多。
纯佑见自己的三弟眉头锁紧,一副被自己的字丑到了的样子,乐得不行。
他像他弟弟这么大的时候,别说写字了,连字都认不全。虽然自小就被叫做神童,范纯佑觉着自己的弟弟比小时候的自己聪慧很多。
他到底还是长大了,也能看出来这个弟弟生性惫懒,不爱学习。平时爹爹也经常拿他和两个哥哥比。范纯佑知道自己比不过他,但对于自己的爹爹的心思还是猜到了一些,有意无意地和范纯仁一起合起伙儿来骗他。
于是,天真的范纯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家人摸得透透彻彻,他还是小看了古人的智慧,虽然没有经过现代教育,但是古代能混官场哪个不是人精?
更何况他爹和他二哥以后位居宰相,算是官场中最顶级的那一批人。
宋朝是喜欢宣扬神童的,但是也有很多人看出来很早出名的不利影响,好比后来王安石就写了《伤仲永》反对这种风气。玉不琢,不成器,老范看得也很透彻,对几个儿子骄傲归骄傲,他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教范纯佑的时候,老范就喜欢对着他指指点点,说这里不行,说那里做得不好,反正就是毛病一大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强多啦!
后来教范纯仁、范纯礼倒是简单,总之一句话,你哥哥比你们强多啦!是以就算老范看出来范纯礼的天分比大哥二哥高,他依然喜欢忽悠小范。
要是实在忍不住了,还可以写信给晏殊,富弼他们嘛!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听,反正我儿子比你们的强,你们羡不羡慕啊?哎,不是我想当朋友圈毒瘤,实在是不得不跟你们分享一下啊,优秀的育儿经验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嘛!
每次老范炫完以后浑身舒坦,然后又板起脸,一副“也就一般般啦”的样子,指点几个儿子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