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会稽郡,山阴县。大雨滂沱拍打着地上的青石板,东风夹杂潮湿和透心凉的寒意,让街上行人裹紧上袄疾走奔逃。
“要死的天公儿,落雨落雨,尽知道落雨!”
县官老爷家的管事婆婆左手挎着篮子,穿过毫无遮挡的天井终是站在了正门口。从门后插销摆放处,拿出一把黄褐色的老旧折伞,嘴里碎碎谩骂道。
她是要去横街买些菩荠,回来给二姨娘煲汤。
若说是夫人要吃,她倒是乐意去的,可二姨娘不过是个小妾算不上有资格。
“唉…谁叫她肚皮里藏了个宝呢!”
苏婆婆加紧往前头走,雨水顺着伞骨滴在微白的头发上。
她倒不在意,随便抹去被风一吹,更是精神了一些。
“啊!不对,二姨娘要生哉!来人呀!来人啊!”
谁想到,苏婆婆前脚刚走,后脚的丫头就叫了起来。
讲好的产婆住在哪里,要上哪里去通知?这些事体可都是苏婆婆管的!
“娘,你听听隔壁。”小莲绣整个身子站在门槛上,如同麻雀般缀着半人高的摇门轻声提醒。
夫人王氏绣花的手稍稍一顿,抬起头目光清亮。
“不着调!门槛也是你能踩得的!”她抓起身边的笤帚,朝着小莲绣轻轻砸去。
她从摇门上跳下来,回到王氏身边问道:“娘,你讲那二姨娘会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王氏的眸光瞬势暗淡,绣针扎手也未发觉,反应过来却是可惜了那半边的凤穿牡丹。
“娘,你是不是在难过?二姨娘若生个弟弟,爹就会将我们赶出去了。”
小莲绣不过八岁,却也知道奶奶看重男丁,断然不会允许弟弟是庶出的。
“谁同你讲的混账话?”
“若若。”是父亲的声音,刚从衙门赶回来,显得有些着急。
“老爷。”王氏收紧悲凉,站起身子前去迎接。
父亲看着小莲绣,严肃的吩咐:“你出去玩儿一会儿,我有事和你娘说。”
“可是外头落雨了!”小莲绣指了指屋头黑瓦嘀落下来的如串珠般的雨滴说道。
“拿上伞,记得别出院子。”王氏从门后拿出雨伞,递给她,示意她别玩的太疯。
看着莲绣走远,陈青竹才道:“临安郡守王祈年明日便到山阴,为夫记得你去年将我旧了的官袍重制了一番,可还在?”
“还在,还在!”王氏心中咯噔一下,不敢耽搁赶紧回身将官服取来。
这边二人刚说完话,只听得屋外小莲绣脆声声的大哭。
还有人叫讓道:“起开起开!老爷,您定要为二姨娘做主啊!”
“何事如此大呼小叫!”
陈青竹站在屋檐下,看着二姨娘房中的丫头满身是血,还有一起来的大夫。
“老爷,二姨娘生了个死胎!”
丫鬟哭着叫嚷道。
王氏吓得一把扯住陈青竹的衣袖,一边还不忘对被吓到的小莲绣招手。
“绣儿,快回来!”
陈青竹皱着眉,薄唇轻启:“怎么,死了孩子也值得你们这般宣扬?”
丫头不甘心,拉着大夫声泪涕下地说道:“老爷!是夫人日日命那苏婆婆给我们姨娘吃菩荠汤,我们姨娘本就脾胃虚寒才导致小少爷死的凄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