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记得过去多久了,在深山老林里独自一人不知道朝着哪里赶路,身边永远是除了流水声和晚上时不时听到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缥缈的狼嚎声,不时会突然挂起来的大风的声音和一些鸟叫,都从来没像现在所听到的那么热闹的。
平整的灰白色的石板路,人来人往的街道,街边的各种小贩在卖着一些我可能见过也可能没见过的东西,一时间我甚至感到一阵恍惚,明明身处在这人流之中的街道上,可是耳边听到的人群的那种带着特殊口音的让我一时间难以理解含义的话语,却有种遥远的感觉,我甚至不想去细想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默默地看着一些小摊贩将一根插着看上去很漂亮的图案的东西递给了一个小孩,却发现此时自己头脑竟一片空白。
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眼睛传来的酸涩感,不由得抬手隔着眼皮揉了揉,冰冷的手指倒是让这种疲劳的酸涩感暂时缓和了不少,可是当睁开眼睛后,却又忍不住张大了嘴长“哈”出了突然挤出来的气,潜意识里顿时想要睡觉了。
“那么,你们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点啊,以后不要再一个跑到山里去了。”凌安澜语重心长的话语从后面传来,我这才想起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转身背对着他们去看那个小贩给在自己的摊位上表演拉丝了。
“嗯。”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郭明雨居然一脸懂事的对着凌安澜点了个头,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道,“你回去也要记得好好休息一下啊,安澜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郭明雨说的话也有点乖乖的口音,可是我却想不出来怪在哪里。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叮嘱完郭明雨后,凌安澜转而把目光转移到了我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浑身都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令我不由得屏住呼吸,而凌安澜也只是抬手作揖,略带好心地说了句:“周公子,你从楚庭长途跋涉到郴州,现在神色憔悴的样子,想必一路上是风餐露宿、多有劳顿,要注意休息。”
“啊.......”我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学着他的样子作揖,正想着要怎么以同样得体的话去回复他——
“汪——”原本被凌安澜抱在怀里我差不多在忽略掉的小黄狗突然叫了一声,顿时头脑一冷,视野立刻条件反射从凌安澜的脸转移到了那只浑身胖乎乎却意外身手敏捷的小黄狗身上,刚建立起来的自认为很严肃的气场瞬间土崩瓦解。
“嗯.......”做了手势的双手立刻放开连忙后退几步,虽然知道这很危险,但我心里还是一边祈祷着凌安澜真的能够止住他那只胖狗崽,一边默默地把视线移到了凌安澜旁边那些现在看来在眼中甚至有些模糊的景象,只想着说话却又控制不了的僵硬语气回道:“那......谢谢你的关心,凌......凌公子......”头脑快速转动却只勉强想起了不久前郭明雨才对凌安澜说的客套话,于是故作礼貌地将视线略过小黄狗转移到凌安澜的脸上,一想到他还抱着一只小黄狗,就没法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笑出来了,这次笑的恐怕会比哭的还难看,“你回去也要记得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然后就又是一阵尴尬,我和凌安澜搭上话,从山里到现在,每次一搭上话,就又把话聊死了。
最后也不记得是怎么样的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凌安澜和他的那只小黄狗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紧张地四下查看了一下,确定不会再看到凌安澜和他的那只胖狗崽的时候,我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甚至身体也变得轻松了不少,同时眼睛也更加酸涩,紧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舒缓了一些后睁开眼睛,郴州大街上的景象和闭上眼睛之前相比毫无变化,但我却很突然的,就感觉到整个人都很累。
“周阳?”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非常的缥缈,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现在在用的名字,这才扭头转向声音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郭明雨非常迷惑的脸,我这才想起来刚才被凌安澜的狗吓得半死都忘了郭明雨还在这里,不由睁大眼睛想要让自己不要那么困,“嗯?怎么了?”
郭明雨耸了耸肩,脸上的神色顿时尴尬了起来:“现在.....嗯.......去我家休息一下吗?”
我刚想点头,很快就被一个想法制止住了,如果我去郭明雨家的投诉的话,就相当于寄人篱下了,不仅可能什么动作都会受到限制,还可能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去想我的来历而对我不友好,再者万一他们因为什么机缘巧合知道了我在楚庭的所作所为,那我可能就完了。明明现在已经来到了郴州,可是却是有钱不能投诉客栈之类的地方、住陌生人家里又太危险了,此时不禁再次犹豫起来了,脑海里快速整理好思绪,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郭明雨,以自认为比较玩味的口吻说道:“你还真就不怕我是坏人了啊?”
话刚说完我顿时就后悔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骂自己一句居然说了让郭明雨对我起了警惕心的话,顿时心虚的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了他脑袋旁边的那个小贩,看着那个看上去贼眉鼠眼的小贩展开了了一把折扇向两位姑娘用不认真思考就不怎么能听懂的话,大概就是类似赞美折扇怎么怎么好的话吧,我不由得感到放松了下来,脑海中很快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故作不经意的抿了抿唇,目光瞥见郭明雨同样出现了犹豫的脸,装作很在意地问道:“额我说.....那位郭公子会不会带着那只狗去你家....找你大哥?”没记错的话,郭明雨不久前才介绍凌安澜是他大哥的朋友。
小心地注意到郭明雨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连忙把目光挪开不让他注意到我在看他,虽然还是不太确定,但心里也算是觉得放松并欣喜了起来,至少让郭明雨深刻的认知到我确实怕狗这一点,应该也能让他对我刚刚提出的那个引起他警惕的话被暂时放倒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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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到有钱人的家里,这一切都感到很新奇,却又想要暗自发笑。以前我为了各种原因潜入有钱佬的家里都没想过害怕,可是这一次跟着郭明雨这个“朋友”去他家里做客,我却从进门开始就感到紧张。
一切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郭明雨家的宅府虽然从门口看去确实很像那些大户人家,却又有点不一样。有一个貌似是他们家的管家还是家丁的人来把大门打开了,在我们踏过门槛进去的时候很恭敬地抬手作揖行了个礼,没有半句多余的话,在我大门之后就很殷勤地把大门关上了。
“哇哦.....”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大乡狸进城那样,让人觉得好笑了。
可是,这一切真的是太新奇了,是我之前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
穿过大门的门槛之后,我们就置身在了一个大的屋顶下,可是这还不是正厅,前面还有一段石板铺垫的道路暴露在太阳底下,放眼望去都是很干净整洁的石板路却又感觉有点冰冷,时不时有些地方会放了大的盆栽还不至于显得那么单调。而这段石板路的中间,竖着一面青灰的影壁墙,很完美的融入了这个石板铺垫的道路之中,只不过那堵中间被雕凿出来的图案,我能看到清晰的线条轮廓。
不知为何,越是看着那个图案,我越是有种奇怪的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可是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郭明雨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而他好像没注意到我停住了脚步。我连忙几步跑上前跑到了他旁边,看他似乎没有说什么的打算,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紧张,我们一起走出了大门后面的那个暂时的屋檐,走进了阳光照射下的石板小路。
“你家好大啊。”在走着绕开影壁墙的道路时,我不禁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郭明雨说道,“这下我是真的感觉不太好意思在你们家投诉了,怎么说也不是客栈那种有钱有身份证明就能住的地方。”突然感到不妥,连忙住了嘴,想了想又连忙加上一句,“这毕竟是你家啊,又不是以前那些不需要太注重礼节的任何人都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我感觉我在这里会特别的......没那么有教养吧,格格不入的。”
说着说着我就不由自主的把视线转回到眼前的路上,却又忍不住斜眼去看郭明雨的表情,虽然只有侧脸,但看来似乎也很尴尬,便把目光又转了回来,跟着他绕过了影壁墙,就看到了一个一眼看去就特别高大宽阔的厅堂,那里面还没有人。
一眼望去看到了四根红色高大的柱子,还有镂空雕刻的部分从柱子两边延伸开去到达顶部的横梁,厅堂中间的面对着门口这里的好像是带着好看图案的屏风,屏风前是一张长长的木椅,两边柱子前的地方分别摆放了三把看去很大而且很新的的暗红色的木椅,没把椅子之间都隔了一个比较大的距离。
郭明雨领着我到里面右边中间的那张椅子那里,这才正面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真的僵硬得让人想笑,他正经的语气听起来也是很不自然的:“你现在这里坐一下,我要先去找宗主说明事情。”
看他突然这么正式的样子,我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啊”了一句点点头,郭明雨随即就转身朝门口走去,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没走几步就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又是一脸的尴尬:“呃......你先把斗篷和饱腹都脱下来会比较好,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