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举起刀来,犹豫着,没有落下。举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一刀落下,可能还没有砍到白繁身上,他的脑袋就得先搬家。
“哼!”刘贵江故作镇定,站起身来,袍袖一甩,迈步就上了马,往回走。“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你一次!”
白繁如蒙大赦,急忙扯了条破布,给白方然包住伤口。
血依旧在流,白方然的脸色白的吓人,但神色依旧平静。“我可能要睡几天,这段时间不吃不喝,不要打扰我!”说完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白繁没想到孩子办事这么利索,一把没扶住,着急忙慌的抱着白方然,就往家里跑。
这一睡,就是七天!等白方然睁开眼的时候,他正躺在自家的破床上,胳膊上敷着白繁当初从王庄淘来的刀伤药。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床的对面,靠近屋门的地方坐着一个老和尚,慈眉善目,一指长的白眉毛,正是明珠寺的明远和尚,刚才还闭着眼睛,已经入定,可能是白方然睁眼的动静吵醒了他!入定,是佛家修行的一种方法,讲究心神空灵,与天地合一,进而感悟天地,并且从天地中汲取力量,自然对周围的环境变化也更敏感!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其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与天地同一,虽然不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直接汲取,但是却能使人被那股力量潜移默化的影响,提升实力。当然这种方法修行速度极慢,终其一生,也提升不了太多。这本是依靠天地灵气修炼的功法,用在信仰之力上,效果甚微。但是对于地位低下的佛教道教等教派,信仰之力微弱,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没什么事了!”白方然说着坐起身来,此时他脸色如常,气息平稳,和以前一样。
“你恢复的真是快!让你受这无妄之灾,心中可有恨意!”老和尚坐着一动不动,一双老眼满含慈悲。
白方然翻身下床,看着满院的杂草。“无所谓!你是来度我心中的恨的吗?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恨!”
老和尚和蔼的笑道:“断臂之痛,还不算是恨吗?那怎样才是恨?”
沙沙沙!院子里,一个十来岁的和尚,头顶一个戒疤,看到白方然站在门口,快步走来。他正是度尘和尚。
“一点也不疼,为什么要恨?这种人一刀杀了就是了,没必要记在心里,每天恨一恨!”
小和尚很是崇拜的道:“你可真是厉害,断条胳膊都不觉得疼!你看我头顶的戒疤,当时都疼死我了!”
明远和尚忧心忡忡的看着白方然。“你是一个有大慧根的人,也是大杀孽的人,度尘,你要好好修行,将来能度此人,你也就大悟了!”
白方然冷笑一声,道:“为什么要度我,我好得很!老先生还是安心睡觉吃饭,世上的事,你管不了!”
明远哈哈大笑,站起身来,一眨不眨的看着白方然。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七岁的孩子为何看着如此早熟!“我这辈子是真不行了!我看小友似乎有什么心事,不知能否说上一二?”
白方然道:“我哪里有心事,只不过是顺口胡说。老先生不必当真!”
明远道:“不聊了!都是尬聊!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说句实在的,没什么本事,也就能在破庙里了此残生,救不了任何人!少年,多多保重!”
白方然的断臂果然耐用,半个月的功夫才见萎缩。刘贵江没那个胆量再次去砍他的另一只胳膊,于是便把以前想过的点子试了试。
断臂插进巴掌高的花瓶。鲜红的人血,洒在断臂上,流进花瓶里。
皱巴巴的胳膊慢慢恢复了正常,竟是自己动了起来,捻着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刘贵江乐的眉开眼笑,但他心里也有些害怕,他觉得白方然不是一般人,总感觉会遭到报复。可是他又没胆量,也拉不下脸,去给白方然赔不是。
从那以后,县里的衙门又改了规矩,犯事了只要放血就可以。事越大,放的血越多。于是打官司的人又多了起来,毕竟血没了,养一养就好了!
轱辘轱辘!糙汉子赶着马,拉着大黑车又来到了闲人免进的院子前。大车上,拉着一头捆好的大活猪,还在吱嗷的叫。
糙汉子打开院门,把车赶进院子,关了院门,恭恭敬敬的道:“最近人血都让刘孙子整去了!人死的也少!老爷让我拉头猪来,看你要不要!”
屋里半晌没有声音。糙汉子也不敢走,就那么立在那里,没一会竟是冷的有些哆嗦。
又等了一会,屋子里终于传来回音:“放这吧!下回别拉来了!我想别的办法!”
“好来!”糙汉子干笑着应了一声,从车子上拉着猪,费力的拉到地上,接着往菜园子边拉。
这可是头活猪,将近二百五十斤。四腿一蹬,一下挣脱了糙汉子的手,像是个大肉球似的向着菜园子滚去。
糙汉子惊叫一声,心一下子就凉了!这菜园子可是宝地,虽然不知种的什么玩意,反正只要压坏了,他也活不成。
眼见着大肥猪滚进了菜园子,糙汉子想拦也是来不及。正在他惊恐绝望,脑袋里回想着各种死法的时候,只见大肥猪惨叫一声,肥硕的身躯转眼间就变得干瘪。
“滚!”屋子里传来一声厉喝,那位大人显然很生气。
糙汉子劫后余生,忙屁滚尿流的拉着马车就逃出了院子。
等到院门关上,那个中等身高,圆脑袋的人急匆匆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手中端着一个三芯的油灯,照得格外亮。
昏黄的菜园子,连泥土都是漆黑的。隐约可见干瘦的猪躺在地上,旁边是一棵巴掌高的花,黑色的叶子,血红的花。
沙沙!母猪身上,一个拇指大的肉团突然蠕动着,猛的一跳,落到血红色花朵上。
“大意了!大意了!好在没什么损失,要不然无法跟王老他们交代!”那人诚惶诚恐的说着,总算是放下心来。
一个月后。好香的味道!持续不断的血腥气,普通人虽然离得远了闻不到,但是妖族却鼻子灵得很。金黄发亮的皮毛,两条尾巴各自悠然的摇来摇去,狐狸大仙寻着血腥气,人一般站立着,慢条斯理的往县衙走去。
路上来往的人群全都敬畏的躲避开来,连达官贵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狐狸大仙名为狸詹,他是超然的存在,除了不能吃信奉天帝教的人,没有任何约束。而且就算是偶尔嘴馋吃了一个小鲜肉,也不过是个小麻烦。
苍南县共有八个镇,但绝不是仅仅有八个他这种妖族。妖族很多,很强盛,在他们遥远的故乡,妖族鼎盛,象人族一样熙熙攘攘,聚集到一起,而众妖之主更是强大的无法想象。就算是与天帝教相比,也不遑多让。
“叔叔!我听说那个县令,有一个拨浪鼓,听了之后会让人着迷,县令家的人都迷上了,连家都搬到县衙去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一定要带我去看看!”一只半米来长的小狐狸绕着狸詹跑来跑去,很是兴奋。他像是普通的动物那样四腿着地的跑着,尾巴也只有一条。
“那是个诡异之物,不祥之物,我只能带你看一看!不可过多停留!”狸詹说话声音很严厉,用的是狸族语言,周围的人族全都听不懂。他曾经看到过那个拨浪鼓,只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仿佛看到了森森白骨。
“叔叔真好!我就说叔叔是个好狐狸,等我长大了,就替你回族里找个好看的母狐狸!你是喜欢大眼睛的,还是小眼睛的,瓜子脸还是南瓜子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