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陈真被安排去吃饭,并休息一个小时。陆蔓一边喝着味道酸涩的专用营养液,一边留在治疗室中查看数据。
刚才的全息影像被完整的克隆在这个房间里,陈真的每一个非常细小的动作和表情,都被不差毫厘的展现出来。
一整组色光标尺笼罩着全息影像,随时将任何细小的变化,以图像化的形式描绘下来,并加以数据转化处理。
在陈真的右侧,有一个反映他大脑的多层切片着色立体影像,正缓慢旋转着。
将脑内神经元、神经鞘、胶质细胞及生物电等各类脑元素及其变化,直观而又鲜明的同步展现。
“大脑使用率3.6342%”,
“峰值使用率5.5654%”……..
陈真脑海中的能量波动也都被描绘出来,这些能量波动残缺且不连贯,干扰也很大。
左侧,一个多层数据流系统,正不断的闪烁变换着数据,并显示着各结论或过程进展。
已经完成的结论分别是“脑复苏进度正常”,“脑力负荷正常”,“全部脑域激活”,“全脑思维协作正常”,“情绪波动正常”。
未完成的进程则无穷无尽。
位于这些未完成进程第一位的是“黄庭猜想”,其进度好像冬眠的乌龟一样,缩在起点一动不动;
第二位是“双脑互动率”,则有不错的进展。
陈真如此低的大脑使用率,是陆蔓需要面对的挑战。
一般普通人,日常生活中大脑使用率一般在4~5%。
但陈真现在的平均使用率,更接近普通人睡眠时的使用率。他现在可没有睡着,相反在做着比较复杂的回忆分析工作。
可记录的两次峰值,一次出现陆蔓让陈真坐到她两腿之间的暧昧坐姿时。
这一点小小的起伏让陆蔓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虽然她对小奶狗之类的没有倾向性。
另一次出现在陈真回忆起他双手转动魔方时,其他时候都没有出现峰值。峰值次数太少,数值太低,都很反常。
如此低的脑力使用率,根本谈不上任何的脑力负荷,只能顺带恢复愉快和正常的记忆。
却无法唤醒已经处于被遗忘区的记忆,更无法冲击强制遗忘区(创伤保护区)的记忆。
当陈真再次做在陆蔓两腿之间暧昧位置的时候,陆蔓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侧后方的数据。
看来还是只能从心理刺激入手了。
陆蔓在半空中调出一个刚才根据上午情况列的问题表,开始了下午的心理进攻。
“有个问题我很奇怪,你和黄庭他们一起去参加电子竞技奥运会,但比赛的内容你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按常理说,这应该是激动人心的重要时刻,印象一定非常深刻”
下午的第一个问题,就让陈真陷入长考,完全没有上午的轻松流畅。
“我也不知道,但我记得我是参赛种子之一,还以第三的排名通过了国内预选赛。
单从个人电子竞技的水平来看,我一直都比黄庭还要更好。毕竟电竞只是他的业余。但为什么我没有任何记忆,我自己也难以理解?”
“第二个问题,参加高风险的“脑机志愿者”实验的原因。
你好象说了两个,一个是黄庭带头参加,你觉得他很勇敢,也想帮他的忙;另一个是“脑机志愿者”的工作报酬是参与电竞实验的5倍。
而你描述的个人生活,花费又极少。那么这中间有很大的差距。你能告诉我这些钱都用来做什么了?”
陈真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来数:“我没有存钱,没有买东西,没有谈朋友……”
两手十个指头都数完了“我确实不记得干嘛了”
“你给父母了吗?为什么没有说这种可能性”
陆蔓紧接着跟了两问,这两问好像一个射手在拿陈真的心脏打靶试射一样,虽然没中心脏,但至少也射中了手臂。
陈真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僵硬和紧张:“我不知道给父母了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这种可能性”
“你先说的很确定没有存钱,没有买东西,但为什么给父母没有是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给父母了”
陆蔓的这一问击中了陈真的胸膛,留下了可怕的伤口
陈真的声音粗粝,人也变得很激动,他有点象是哀求,又有点象是怒吼的嚷道:
“你不要再问这个了!”
陆蔓定了定神,在胸膛上又开了一枪:
“那好,我们问第三个问题,在整个上午的回忆里,没有任何一次是关于你任何家人的。难道一次都没有见过,连电话都没有打过吗?”
陈真又想了很久,这次他不知不觉流下泪来,泪水很大颗的,但不连贯的从脸颊上滑落。
但是他的声音却又恢复了一些平静,好像带着一些疏离感,说道:
“我不刻意去想的话,就完全想不起关于家人的任何东西。
如果我专注去想的话,一关于家人,我的灵魂就掉到了滚烫热沥青里,燥热、痛苦、黏稠、无法移动。”
陆蔓坐在陈真背后,没有看见他滴落的泪水。
但是她听了这样一个充满意象的另类形容,感同身受了陈真的痛苦,她的清澈的眼睛里也渐渐涌起了泪光。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半途而废。
如果这次她放弃了,陈真的潜意识可能处于自我保护的原因,就会把这些记忆深深的活埋在黑暗深渊的最底层,永远不见天日。
而他大脑因为多次生理受伤所导致的遗忘,将在陈真恢复到能再次挖掘深渊前就将这些记忆遗忘。
那样的话,陈真就真的永远没有爸爸妈妈了。
对于陈真而言,忘记就等于遗弃。
陆蔓在自己心中说了声:“陈真,对不起”。
她问出的下一个问题,就像用枪口紧紧顶住陈真的胸膛,在他的心上开了最后一枪。
“那时候,你爸爸妈妈还活着吗?”
空旷的大治疗室这一刻如同死一般寂静,这句话砸在寂静里,甚至砸出了回声。
治疗室里的生理警报疯狂的鸣叫起来,用越来越快的节奏催促陆蔓,尽快对崩溃的陈真做出应对处理。
他大脑的数据出现了极大的变化,所有的其他数据都在大幅度波动,特别是双脑互动率,直接跳到了超过20%的超人范畴。
陆蔓正对20%这个值惊疑不定时。
已经处于天旋地转状态的陈真,感觉到象要胀破头颅般的可怕压力,一瞬间就把所有思想和理性彻底的淹没,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如潮涨落的剧烈疼痛。
陈真觉得自己马上又要昏迷了,他大脑的温度越来越高,全脑各处的神经元生物电也开始激烈放电。
接着全身仿佛煎烤的肥猪肉一般,一边发着高热,一边从皮肤表层挤出大颗、大颗的汗水。
陆蔓在通话器里威严的对严阵以待的特护医疗组命令道:
“准备抢救,脑力过载型!
得到最终命令再进来!!”
即使情况非常危急,陆蔓依然做到了吐字清晰,命令明确,并没有让高副官用特殊权限调来的豪华治疗组直接进场。
因为她从7岁开始就一直被自己父亲反复教育着,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出她是特蕾莎秘传教派的传人,否者她自己和她身边所有的亲人都有可能接连死于非命。
她一直都记得当她10岁时生日时,用自己的生日愿望向爸爸了解妈妈死因时,父亲脸上的恐惧、仇恨和自责:
“圣?特蕾莎的传人一直在被黑暗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