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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宫中宴会

“规矩你倒是都懂,可若是真出了什么乱子,旁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艾千奕一本正经地拆她的台。

凤羽霏喉中一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借口时辰晚了,忙抽身往府外走。

艾千奕和武笙送她到大门口,见她坐在马车上挥手同他们道别,两人还是不放心。

武笙眨着眼睛问艾千奕,“王爷,王妃今日应该不会被人欺负吧?”

本来艾千奕是想跟着去的,无奈今日还要去国子监,这国子监比不得一般的学堂,无故不能随便请假,不然他还真想跟过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人大胆包天到去欺负他的王妃。

马车行至赵王家门口时,前院已经来了很多女眷,她们之中既有千金贵女,也有诰命夫人,身份个比个的尊贵。

杨氏领着沈流云站在一群人之间谈笑宴宴,沈流云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菊花裙,裙摆菊花绣得栩栩如生,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灵动。

而在她身侧则站着一个粉衣女子,那裙子上则绣着一朵荷花,远远望去,就如同清水芙蓉,气质矜贵又脱俗,当真是濯清涟而不妖。

此女便是当今太子太傅的嫡孙女汪清荷,容貌清丽,更有“上京第一才女”之称。

汪家门庭之高,非一般人可比,更何况汪清荷的亲姑母还是当朝皇后。

听闻汪清荷三岁识百字,七岁已能熟背上千首诗,故此有不少人都惋惜她生在了女儿身,倘若是个男子,日后必会成为朝中栋梁。

沈念安却不以为然,这有点才学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她最讨厌世人拿才学说事,好像这世间的女子若没点才情就不配活了一样。

她三岁的时候,还会耍一套行云流水的醉拳呢,这一点旁人同样没法比。

再说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和沈流云这种人做朋友的,又能真正矜贵到哪儿去。

彼时,几位大臣夫人正聚在一起闲聊,汪清荷素来不屑与这些长舌妇为伍,神色倨傲地在一旁站着,可她们的话音还是传进了她耳中。

“妹妹今日戴的这支翠玉簪极是好看,衬得妹妹越发文雅了呢!”

“姐姐见笑了,我自幼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哪像定安王妃,瞧着漂亮的就往头上戴,也不管合不合适,红花绿叶戴一头,远远看去,就像是谁家的野鸡跑出来了!”

“可不是吗,这定安王妃的妆容啊,咱们还真是不敢苟同,偏偏定安王还管不住她,听说今儿个的宴会她也要来呢,我看今日又要震惊四座了。”

几个女眷围在一起又说又笑,可见沈念安过去有多不讨喜了。

汪清荷和沈流云在一旁听着,眉眼中也淬出一抹讥讽来。

谈笑间,院外突然传来一记尖锐的声音。

“定安王妃到!”

众女眷闻言,齐齐回头看去,满心想着沈念安今日不知又要打扮成何等鬼样子来吓唬她们,岂料看到那道信步而来的明黄身影后,众人却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这定安王何时新娶了一位正妃,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不知道呢,若这位是定安王妃,那沈念安呢,莫不是悄无声息地死了?”

沈念安内功浑厚,耳力极好,虽然离她们还有几十步远,可她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些话,嘴角忍不住一抽。

这些人到底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她死了?她们是有多盼着她赶紧在世上消失?凉亭边上,沈流云瞧着那道明黄身影越走越近,肩膀突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薄唇也被她咬得死死的,一双眸子如同利箭一般目不转睛地射向沈念安。

不怪这些人一时没有认出沈念安,毕竟她一个月前见到的沈念安还不是这样的!

今日是她的及笄宴,沈念安却打扮成这样,分明是故意来抢风头的!

自打沈念安十岁那年被大伯从燕北接回来,她就一直活在沈念安的光彩之下,她们明里暗里互不对盘,明面上都知道她们是堂姐妹,可实际上呢,沈念安简直就是上天给她派下来的克星!

她视沈念安为一生的仇人,所以不管沈念安变成何等模样,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过去六年间,沈念安为何要放纵自己变成那副丑样子,但如今的沈念安无疑已经蜕变了!

不过就算沈念安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又如何,都过去六年了,她以为她沈流云还会像六年前那般好欺负吗?

有汪清荷和皇后娘娘给她当靠山,谁也不会欺负到她头上来!

这般想着,沈流云倒是释然了几分,眼见沈念安已经走过来了,她立刻回神,面带笑意地迎上前。

“堂姐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身子不舒服不来了呢!”

她这一声“堂姐”叫得众人愕然,京都谁不知道沈念安和沈流云是堂姐妹,如今沈流云唤了一声“堂姐”,无疑证明了眼前站着的人就是定安王妃沈念安!

可是、可是她们印象中的沈念安绝不是这般模样啊!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明眸善睐,皓质呈露,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影子?若说这不是换了一个人,任谁都不会相信。

可沈流云的眼神却在十足笃定地告诉她们,这就是沈念安!

众人被惊得许久才回过神,细瞧瞧这张脸,竟是比御花园的菊花还要冷贵娇艳!

京都最不缺的便是见风使舵之人,虽说沈念安的父亲已经死了,可她现在毕竟还顶着一个定安王妃的身份。

定安王如今深得皇上器重,便是皇室的几位皇子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以往她们在背后嘲笑沈念安两句也就算了,如今人家明摆着不一样了,谁还敢在她面前造次。

一位著作郎夫人醒过神来,面上立即浮出一抹谄笑。

“没想到几年不见,定安王妃是越发漂亮了,您发上这珠钗是在彩蝶轩买的吧?我先前便瞧上了,只是一直没舍得买,如今戴在王妃头上才真正合适呢,我若是买了,可不就暴殄天物了。”

旁人听见这话,哪里不明白她刻意讨好沈念安的心思,一时间也不甘示弱地凑了上去,要么问沈念安平日是如何保养的,要么问她是怎么瘦下来的,话里话外皆是羡慕之意。

汪清荷见状,不悦地扫了沈流云一眼。

“你不是说沈念安如今长的奇丑无比,像一只肥头大耳的老母猪一样吗?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又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流云心虚地垂下头,转过眸,见香菱在人群外站着,一把将她扯了过来。

“你这一个月来奉命伺候沈念安,为何没有把她的变化告诉我们?”

香菱见她生气,再看看众夫人的反应,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免有些害怕。

“奴婢、奴婢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没必要说,就……二小姐,奴婢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闭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如今你是沈念安的丫鬟,莫名其妙地向我道歉,倒显得我在刻意刁难你似的!”

沈流云小声训斥着,随后四下看了一眼,见旁人没有留意她们这边的情况,视线紧接着又落到香菱身上。

“此事就罢了,我问你,我娘交代你办的事办妥没有?”

香菱赶忙点头,“办妥了,奴婢不敢有半点懈怠!”

沈流云见状,这才满意地放开她,随后又看向汪清荷。

“汪小姐放心,不管她沈念安变成何等模样,今日都定让她丢尽脸面!”

汪清荷只是目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上并未说什么。

沈流云不免有些讪讪的,汪清荷素来心高气傲,其实她一开始也并未想过要同汪清荷结交,只是父亲在大伯出事之后就开始为汪太傅做事,加之汪清荷又主动派人来给她送见面礼,她心想这位汪小姐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难相处,这才渐渐与汪清荷成为了朋友。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汪清荷只是想利用她,好和定安王府扯上关系罢了,汪清荷真正瞧上的人是定安王裴寂,只是有她堂姐横在前面,汪清荷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嫁为侧室。

娘总说让她挤掉沈念安成为人上人,那是娘压根就不知道汪清荷也喜欢定安王,倘若娘知晓了,这出戏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呢!

凝神间,行及笄礼的吉时到了。

唱礼的礼官是从宫里请来的,自从沈水北站队汪太傅后,这种事对他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难事。

更何况沈流云还是他的嫡长女,场面自然要撑够了。

众宾客见礼官出来唱礼,便停止了谈话,三三两两的落座。

沈念安身份尊贵,自然是坐在前面的,同汪清荷并在一排。

正前方的主位上则坐着她的二叔沈水北和二婶杨氏。

沈流云规规矩矩地跪在二人面前聆听教训,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不知感动了多少人,沈念安心里却一阵冷笑。

二叔抢走父亲的家业时可没这么仁慈,如今这般惺惺作态,不嫌恶心吗?

若换作她以前的性子,早就忍不住冲上前撕破这一家人的脸皮了,可现在不行,她得为裴寂和元宵着想,无论如何,她都要保全他们的体面。

她要忍,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堂堂正正地把父亲的家业都拿回来,让二叔一家后悔终生!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礼成了,接下来是宾客们上前送及笄礼。

各家送的东西还算贵重,这自然是看在汪太傅和定安王的情面上送的,想他沈水北也是走了大运了,以前看着不声不响的,这才几年的功夫就成为汪太傅身边的红人了,更何况同定安王府还有姻亲。

这样的好命,可不是谁都有的。

所以别看沈水北只是一介刑部侍郎,那些礼物的份量可是一点儿都不轻。

很快轮到了沈念安,她的礼盒算是一众宾客中最小的,由香菱拿着交到了沈流云手里。

沈流云接过礼,笑得很是天真烂漫。

“堂姐的礼物看起来好生贵重,我都想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了,堂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东离人含蓄,没有当着客人的面打开礼物的规矩,毕竟每位客人送的礼物有轻有贵,若是当面开了,不免会让人觉得难堪。

故而听到沈流云的请求时,众人都有些奇怪。

再看看沈念安的脸色,她倒没什么异样,始终恬静地笑着。

“二妹妹想看就看吧,但愿这礼物不会让你失望。”

“只要是堂姐送的,我都喜欢!”

沈流云说着,右手却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锦盒,下一瞬,她却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突然惨叫着把盒子扔了。

满堂宾客见状,看看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沈流云,再看看一脸不明所以的沈念安,神色齐齐变得怪异起来。

杨氏两手护住女儿,眼神示意一旁的婆子上前捡起了那只锦盒,打开后,却见里面放着一个针扎的人偶,而人偶心口处则写着沈流云的生辰八字!

“夫人,定安王妃这是在诅咒咱家小姐早死啊!”

婆子颤着手把人偶从锦盒中拿出来,痛心疾首的喊道。

杨氏脸色一白,险些就此晕过去。

而旁人看向沈念安的眼神瞬间变了。

沈水北沉着脸从椅子上站起来,怒不可遏道:“沈念安,莫以为你嫁给定安王成了王妃,我就不敢拿你如何了,这在明面上,我依旧是你的二叔,你在我沈家大行巫蛊之术诅咒云儿,究竟是何居心!”

汪清荷也跟着站起来斥责道:“定安王妃,流云常在我面前说她与你情同姐妹,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你,如今你做出这种恶事,未免欺人太甚!今日之事,你最好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就莫怪我进宫禀告皇后娘娘!”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里早已得意至极。

万没想到沈流云竟然牺牲这么大,连自己都敢诅咒,这下岂止只是让沈念安颜面尽失,连她那条贱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毕竟东离可是禁行巫蛊之术的,一经发现,就是砍头的重罪。

律法难违,到时候就是定安王来都没用!

沈念安无视沈水北和汪清荷的指责,近前看了眼婆子手里的人偶,面上顿时浮起一抹讶色。

“我送给二妹妹的及笄礼明明是一块玉牌,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流云悲戚道:“堂姐,我知你一向不喜欢我,但你也不必如此诅咒我吧?及笄礼是你准备的,如今闹出这种事,你自然是想怎么解释都行,毕竟你是定安王妃,没人敢质疑你的话,而我充其量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姐罢了,堂姐想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她一边说一边发抖,看在众人眼里自然是吓坏了。

唯有抱着她的杨氏能察觉出她不是装的,原本她们都是知晓内情的,她还担心云儿不会逢场作戏,可万万没想到锦盒里装的却是这东西,莫说云儿,就是她自己都吓坏了。

她明明只是让香菱毁坏沈念安买的玉牌而已,为什么玉牌消失不见了,却换成了人偶!

杨氏越想越恼火,敛容朝香菱看了一眼。

香菱站在人群外,由始至终都低着头,根本就瞧不见她面上的表情,更没人发现,她攥紧的掌心已经渗出了一层汗珠,身子更是难以抑制地抖动着。

沈念安瞧见杨氏的视线,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蹙着眉。

“二妹妹,我知你对我一直都有些误会,但你我都是一家姐妹,你又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为何要做人偶诅咒你?我去买玉牌时是香菱陪着的,买好玉牌后,这东西也一直在她那儿收着,由始至终,我都没有碰过,直到今日,我才让她把锦盒拿出来,你若不信的话大可问她。”

杨氏就等着她这句话,不管中间出了什么茬子,如今这事态还是照她一开始的计划走的,香菱是她的人,沈念安不会真的蠢到以为香菱会帮她说话吧?

想到这儿,杨氏得意地眯了下眼睛,扬声喊香菱上前。

“我问你,定安王妃方才说的话可是实情?”

香菱抬眸看她一眼,再看看沈念安,像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突然跪倒在地哭喊起来。

“王妃,对不起,奴婢实在是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说谎,今日之事,奴婢无论如何也要当着众人的面儿好好说清楚!”

话落,不等沈念安反应,她又转向杨氏和沈流云用力磕了一记响头。

“夫人,奴婢什么都跟您交待,那锦盒里的东西是王妃亲手所做,毕竟整个定安王府只有她知道二小姐的生辰八字,那针也是她一根根亲手扎上去的,奴婢先前可是亲眼所见!”

此言一出,满堂宾客尽哗然。

“没想到这事真是定安王妃做的,好狠毒的心思!”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方才她跟咱们说话的时候,面容和善,语调温柔,我还真以为她转性了呢,没想到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你们都傻了吧?这人偶要真是定安王妃做的,能堂而皇之地放入锦盒中?你们见哪个人是这么行巫蛊之术的,我看这事儿的内情不简单。”

几位官太太正小声议论着,眼前突地一闪,只见一道人影飞快跑到香菱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狗屁!我家王妃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你不要在这儿含血喷人!香菱,我们王妃这一个月来可是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却包藏这种歹心,你就不怕自己不得好死吗!”

香菱流着泪小声哭道:“是,王妃确实待我不薄,可她不过是为了买通我帮她保守秘密罢了,自从我知道她所做的恶事后,一连数日都辗转难眠,今日实在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才会说出实情,无论如何,我也要大家都看清王妃的真面目!”

说完,她又面向沈水北磕了一记响头。

“老爷,奴婢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话,便让奴婢天打雷劈,此生不得好死!”

这番毒誓无疑是将沈念安彻底定罪了,直气得桃儿说不出话来。

沈水北气得脸色铁青,突然上前甩出一巴掌,哪想却被沈念安拦住了。沈念安练过武,反应比旁人迅速的多,而她这样的动作更加激怒了沈水北。

“沈念安,别以为你是定安王妃便可为所欲为,国有国法,你在沈家行如此恶事,人证物证俱在,你不认罪也就罢了,还敢蔑视自己的亲叔叔,我身为刑部侍郎,绝不能轻饶了你!今日我就要大义灭亲,进宫揭穿你的恶行,让皇上给我沈家一个交代!”

沈念安看着他,目色淡然。

“原来沈侍郎还记得您是我的亲叔叔,方才您那般义愤填膺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险些让我误以为我是您的仇人,既然大家同为一家人,想来沈侍郎是知晓我的性情的,做过的事,我自会承认,可若是没做过的,无论旁人如何威逼利诱,我也绝不会认一个字。”

话落的瞬间,她用力甩开沈水北的手腕,视线却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我沈念安是定安王府的王妃,而沈侍郎你身为长辈,同我的关系又这般亲密,如今宁愿相信一个下人的话也不信我,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难不成定安王妃的身份还比不得一个贱婢更有说服力?”

她说话毫不客气,虽然一口一声“叔叔”地叫着,却半点不给沈水北留情面,更让四周宾客听得满心不自在。

是啊,沈念安是定安王妃,而这丫头只是个下人,他们只听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词便信了她的话,未免也太含糊了些。

万一此事不是沈念安做的,那他们方才那番话才真是麻烦大了,这得罪的毕竟是定安王府!

一想到这里,众人后背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还不等他们冷静下来,却听沈念安又突然改口了。

“不过二叔会信香菱的话本也无可厚非,毕竟香菱原本就是二婶的丫头,若不是一个月前,二婶把她送去定安王府伺候我,我还不知道香菱竟然是个如此忠心的丫头呢!”

这话引起的歧义自然更大了,众人原以为香菱是定安王府的,没想到却是杨氏在一个月前送给定安王妃的,而今站出来指认定安王妃的又偏偏是她,若无内情才怪。

杨氏见宾客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赶忙站出来解释。

“香菱确实是我送给你的不错,可我也是看在她老实本分的份儿上才送给你的,香菱打小就是我和老爷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情自然信得过!”桃儿叉着腰讥讽道:“沈夫人可真厉害,撒谎都不脸红的,您送去的丫头人品好?我呸,要当真是个好性子,那个叫媚儿的能在去王府的头天晚上就爬上我家王爷的床?”

桃儿虽是个丫鬟,但因为她侍奉的人是定安王妃,在外面自然也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杨氏包藏祸心,她就更不把杨氏放在眼里了。

而她这番话无疑是把杨氏又往风口浪尖上推了一大步。

这下宾客们看向杨氏的眼神已经带了几分不耻。

自己养的丫鬟,自己能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人品好,都勾引定安王去了,这要是换作自己家,早就和杨氏撕起来了。

说是送丫鬟,谁知道她安的究竟是什么心,再说人定安王府家大业大,缺她那两个丫鬟吗,用得着她巴巴送过去?

杨氏见此情形,心知得赶紧把局势扭转过去,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念安......”

她眼里挤出几滴泪,说话的同时却像个慈母一般心疼地把沈流云护到自己身后去。

“二婶给你送丫鬟,确实出于一片好意,哪想到竟引来了这样的误会,那媚儿行事出格,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可香菱确实是个安守本分的丫头。二婶知道你心里怕是因为媚儿勾引王爷的事儿而怨上了二婶,可你不能把云儿也一并恨上了啊,她是无辜的,你有什么怨气大可冲二婶来,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诅咒云儿!”

她哭得极是可怜,让那些原本与沈家交好的宾客不免动容起来。

“二婶,我说过了,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也不屑于做。”

沈念安面沉如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看了一瞬,随后又扫向满堂宾客。

“定安王府知道二妹妹生辰八字的人确实只有我一个,但是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是知道的,毕竟她原本并不是王府的下人。”

有位夫人当即反应过来,“王妃说的是香菱?”

沈念安点头道:“不错,二婶方才说过,香菱是在沈家长大的,又侍奉二婶多年,那她对二妹妹的生辰八字自然也是知根知底的。”

香菱闻言,肩膀一抖,赶忙磕头道:“夫人明鉴,奴婢绝无伤害二小姐的心思啊,此事真的是王妃做的!”

杨氏皱了皱眉,还没开口便被一旁的汪清荷打断了。

“定安王妃,你也听到了,这丫头说她没做过,凡事都要讲证据,若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还请你拿出能说服我们所有人的证据来,否则就别怪我进宫将此事奏明皇后娘娘。”

沈念安笑着点头,“好,汪小姐既然要证据,我就给你们证据。”

话落,她突然上前夺过了婆子手里的人偶。

“证据有二,一是制作这人偶所用的面料,各位都看见了,这是用最普通的布衣做的,而我们定安王府地位非凡,便是府里最下等的下人,身上所穿的布料都比这种好得多,满王府怕是都找不出这一块布料,试问我又怎么可能会有。”

汪清荷笑言,“这很简单啊,如此普通的布料,你随便去一家绸缎庄都能买来,何必非要用王府的,越是普通的布料,外人才越不会怀疑你,不是吗?”

沈念安语气轻蔑,“汪小姐此言差矣,倘若真如二婶方才所言,我恨二妹妹恨到了骨子里,又岂会用如此寒酸之物诅咒她呢,毕竟起不到任何作用不是吗?”

汪清荷没想到她竟如此巧舌如簧,脸色一时变得有些难看,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被她比下去,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那证据二呢?”

沈念安笑言,“至于这证据二嘛,我方才说过了,我买好玉牌之后,就一直交给香菱保管了,如今锦盒里的玉牌却变成了被诅咒的人偶,那我买的玉牌又去哪儿了?”

汪清荷闻言嗤笑,“定安王妃,这也算是你的证据?我要你拿证据,你却反问我们所有人玉牌去哪儿了,鬼知道你的玉牌究竟去哪儿了!”

“你们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是有一个人知道啊!”

沈念安俏皮地眯了下眼睛,随后看向香菱。

“香菱,不如由你来说说,我让你保管的那块玉牌究竟去哪儿了?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哦。”

她虽是笑眯眯的,可那眼神却十足瘆人,直看得香菱瑟瑟发抖。

杨氏瞧见沈念安这样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对,这样的感觉实在太不对了!

这根本就不该是沈念安该有的表情,她应该是恐惧的,茫然的,害怕的,甚至是求着旁人相信她没有诅咒自己的妹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眉开眼笑,甚至是胜券在握的。

再看看香菱,她整个人近乎都伏到地上去了,肩膀不停抖动着,似是怕极了。

不该是这样的,她的计划根本就不是这样走的!

有那么一瞬间,杨氏甚至想出面叫停这一切,若再继续下去,谁都无法预料究竟会发生什么。

可不等到她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了管家的通传声。

“老爷,夫人,定安王府来了一位老嬷嬷,说是有要事见定安王妃!”

“快让她进来!”

沈念安不等沈水北反应便率先吩咐下去,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的自觉,直看得沈水北一阵恼火。

不一会儿,便有一位老嬷嬷跟着管家走了进来。

汪清荷一眼便认出了她,“段嬷嬷,您怎么会来这儿?”

旁人听见她的称呼,才反应过来这是原先伺候太皇太后的老嬷嬷,在宫里地位之高,便是后宫嫔妃见了也要客气三分的,一时间全都正襟危坐起来。

段嬷嬷只颔首向汪清荷致意一下,随后便走到沈念安面前,眼里像全然没看见沈水北夫妇似的。

“王妃,头前您发卖了一个试图勾引王爷的贱婢,今儿个那人牙子突然找上门来,说这贱婢曾经把家人打造的长命锁送给了香菱,如今那贱婢要被卖出京了,就想让香菱把长命锁还给她好留个念想,无奈香菱今日随王妃来沈家了,老奴就只好带着下人去她房里找,没成想却找出了这些东西。”

段嬷嬷说着,毕恭毕敬地捧出一只小箱子。

香菱一看,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沈念安眼神示意桃儿把箱子打开,没想到里面却装了一箱子的珠宝首饰,另有一块被布包着的玉牌,上面还刻着沈流云的名字,正是沈念安买来送给沈流云的及笄礼!

桃儿气得当场甩了香菱一巴掌。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们王妃平日待你那么好,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敢偷她的珠宝首饰,难怪我前两日发现她的首饰少了不少,原来都是被你这个贱婢偷走了!还有这玉牌,段嬷嬷可是亲自在你房里发现的,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不是这样的!那些首饰都是王妃赏给我的,不是我偷的!”香菱摇着头大声喊道。

沈念安闻言冷笑,“香菱,我是首饰多的没地方放了吗?这里面的东西,若是统共折算下来,怕是价值白银一万两,你才不过跟了我一个月,对我又没多大的恩情,我为何要送这么多首饰给你?满堂坐了这么多夫人,你倒是问问她们有没有这般大手笔的赏赐过自己的下人!”

香菱闻言,双肩狠狠震了一下,似明白了什么,顿时说不出话来。

而沈念安要说的还没完,单凭这些还不足以把香菱置于死地,毕竟她身上还背着一个“诅咒堂妹”的罪名呢!

骂完香菱后,她又佯装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拿出了那块玉牌。

这玉牌用布包着,沈念安轻轻将布抖动开,有位眼尖的夫人瞧见这布缺了好大一片,再看看沈念安手里的人偶,突然语出惊人。

“你们看,这包着玉牌的布料和王妃手里人偶所用的布料似乎是同一块儿!”

旁人听见她的话,果然看去,细细一瞧,还真是同一块儿布料。

桃儿挑着眉一锤定音,“原来真正诅咒二小姐的人是香菱了。”

沈念安听见这话,更生气了。

“香菱,你是二婶送给我的丫鬟,我看在二婶的面子上,待你比桃儿还好,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今日竟敢如此算计我,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轻飘飘的一番话瞬间就把矛头引到了杨氏身上。

是啊,香菱本就是杨氏的丫鬟,是一个月前才去定安王府的,对沈念安能有多忠心?

再说这香菱一介贱婢,哪来那么大胆子诅咒沈流云,还不是被人指使了?

至于究竟是受人指使的,只需将方才的情形再仔细回想一遍,自然一目了然了。

沈念安的声音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压在香菱头顶,压得她近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今日所生之事,她确实是按照夫人吩咐的把玉牌毁了,可没想到盒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人偶。

而且段嬷嬷出现的未免也太巧了,还偏偏带着从她房里搜出来的一箱首饰,每一步都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

再想想沈念安由始至终都从容不迫的反应,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难道......

香菱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猜想却吓得她肝胆俱裂。

是沈念安,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明着赏赐她珠宝首饰,实则都是为了在今日揭穿她!

段嬷嬷见香菱瑟瑟发抖地迟迟不开口,不慌不忙地下了一道催命符。

“香菱,事到如今,我看你最好还是把什么都招了,污蔑王妃乃是重罪,你当真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你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只是可怜了你的双亲二老,他们孤苦无依,往后还不知要怎么过活,难不成要他们寒冬腊月的上街乞讨?我听说你爹有腿疾,便是真当了乞丐,也不知能不能撑住。”

香菱听见这话,又是狠狠抖了一激灵。

段嬷嬷竟然知道她爹有腿疾的事,若不是早就调查过,她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些的!

更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爹娘如今就在桂嬷嬷手里!

完了!

香菱目中死灰一片,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不想背叛夫人,可是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爹娘死于非命!

想到这儿,她只得小声抽泣着抬起头,刚要开口,正前方站着的沈水北突然朝她心口狠狠踹了一脚,踹得她当场口吐鲜血,整个人躺在地上直抽搐。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云儿先前不过是打了你一顿,没想到竟让你如此怀恨在心,还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诅咒云儿,污蔑王妃,简直天理难容!来人,立刻把这个贱婢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话落的瞬间又紧接着转向杨氏,怒不可遏道:“还有你,教养了十几年的丫头还看不出她的本性,往后把眼睛给我擦亮点儿,别把什么人都往念安身边送,亏得念安这会儿没事,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还不赶紧向念安赔罪!”

杨氏当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赶忙上前向沈念安道歉。

“念安,是二婶不好,是二婶识人不清,才致这贱婢做出这种事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不要同二婶一般计较。”

“怎么会,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罪二婶的。”

沈念安现如今也会说场面话了,且与沈水北方才污蔑她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大气非常,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本来还想逼着香菱供出杨氏的,没想到会被二叔横叉一脚,那一番话算是把香菱和杨氏都解决了。

香菱成了有动机地诅咒沈流云的人,而杨氏则摘除了幕后主使的身份,只有一个轻飘飘的“识人不清”的罪过。

以前还真是没看出二叔还有这等颠倒是非黑白的好本事。

不过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在场宾客又不全都是傻子,今日这出戏的主角究竟是谁,真当她们看不出来?

杨氏现如今可是沈家的当家主母啊,凡是做主母的女人,又有哪个是善茬,她会识人不清?糊弄鬼去吧!

沈念安将满堂宾客的神情尽收眼底,再看看暗自恼火的杨氏,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来。

汪清荷做足了准备等着看沈念安的好戏,没想到却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心里快恼死杨氏和沈流云了。

母女俩个比个的蠢,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今日让这么多宾客们都看了一场好戏,往后一连半个月怕是都不能消停了。

看来她得疏远沈流云一段时日才行,免得惹非议上身。

思及此,她不慌不忙地行礼告辞。

“既然此事已经水落石出,小女也不便久留了,爷爷还等着我回去给他誊录文章,改日有空再登门拜访。”

其他人见她要走,也跟着起身告辞。

沈水北强撑着笑脸一一拜别,到沈念安面前时,嘴角笑容显然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沈念安却笑道:“二叔,二婶的耳根子一向软,又念旧,不然也不会看不出送给我的两个丫鬟都有问题,也亏得她把丫鬟送给了我,若是旁人,今日哪能善罢甘休,你可得提醒她以后定要更加慎重地管理内宅下人才行,免得又闹出什么乱子。”

“我知道了。”

沈水北淡声回着,转过身的瞬间却沉下了脸。

念安的话不无道理,今日之事,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是杨氏的主意,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耍手段不可怕,关键是手段如此卑劣,实在配不上当家主母的身份。

看来这内宅之事,他是得再好好想想了。

沈念安望着沈水北的背影看了一瞬,随后才转身离开。

沈水北今日虽然为了沈家的脸面保全了杨氏,但杨氏也别以为她自此躲过了一劫,这沈家当家主母的位子能不能坐稳还得另说呢!

更何况今日满堂宾客多多少少都已看出杨氏的真面目,只要她在背后再添一把火,这沈家后宅可就不是杨氏能当家做主的地方了。

且等着看吧,她和沈家,日后还有得玩儿呢!

……

满堂宾客尽散后,沈水北彻底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气,当着沈流云的面狠狠甩了杨氏一巴掌。

“自作聪明的蠢货,如今她沈念安是什么身份,定安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你把主意打到她头上,若是赢了也就罢了,偏偏闹到这般地步,被那些宾客笑话还不算什么,倘若沈念安回去之后把这件事告诉定安王,定安王焉能让我们沈家有好日子过!”

杨氏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流云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出。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看到父亲发这么大的火,怎能不怕。

可是、可是这焉能都怪到母亲头上,明明是沈念安那个贱人在跟她们耍心机!

今日是她的及笄宴,可沈念安一来就把她的风头给抢走了,明明是个罪臣之女,可就因为她嫁给了定安王,如今所有人就全都忘了她父亲是皇上亲自下令斩首的罪臣沈山南!

而今父亲还因为此事责怪上了母亲,定安王妃的身份就那么了不起吗!

“父亲,满上京的百姓谁不知道她沈念安根本就不得定安王喜欢,就算定安王知道了此事又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沈念安,岂会对我们做什么,您不能这般责怪母亲,她也是为了您着想!”

“为我着想?”沈水北闻言冷笑,瞪着杨氏说:“倘若你当真为了我着想,今日就不会做出这种事让我沈家脸上无光!”

杨氏脖子缩了缩,却也慢慢回过神来,捂着脸极尽委屈地哭出了声。

“老爷,我们做了整整十六年的夫妻,我对您的情意如何,难道您还不清楚吗?以前倒也罢了,那时候沈念安与定安王闹的不可开交,对咱们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可现在不一样了呀!”

沈水北鼻孔出气,“狡辩之词,我倒是没看出来哪里不一样了!”

“老爷,您仔细想想,自从沈念安嫁给定安王后,那可是在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咱们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似的,可自打她一个月前落水后,我见您为公务所扰,就想打着探病的名义去见沈念安,也好趁机缓和一下咱们和定安王府的关系……”

说到这儿,杨氏偷看沈水北一眼,接着往下说。

“原本我也没抱什么希望,还以为定安王不会让沈念安见我们,没想到却是见到了,当时她给我的感觉就有些不同了,未免她动什么歪心思,我这才把媚儿和香菱留在她身边监视她,岂料……”

沈水北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沉声打断了。

“妇人之仁,她如今是什么身份,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能动什么歪心思!”

杨氏颔首道:“老爷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吗,她打小就同咱们不亲近,又嚣张跋扈,若是她知道咱们在大哥死后霸占了大哥的家产……”

话音未落,沈水北甩手又是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声音清脆,明显比方才打的更重。

“给我闭嘴,大哥临出事前是自愿把那些产业送给我的,为的就是延续我们沈家百年的繁荣,何来霸占一说!”

杨氏也是慌了神,一时才会口不择言,只是没想到沈水北下手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夫妻十六年,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

杨氏心里恼火到不行,但也知道自己今日确实是理亏,只能顺着沈水北的意思来,免得待会儿吃更多苦头。

“老爷,我同您自是站在一块儿的,可难保沈念安她心里不会那么想啊,这丫头打小就顽劣,处处瞧不起咱们二房,原先和定安王闹着的时候,对咱们自然没威胁。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与定安王的关系竟然变了,再说她如今那般光彩照人的模样,您也瞧见了,万一她当真别有用心地说服了定安王来对付咱们,到时候咱们哪有什么还手之力呀!”

沈水北闻言一愣,脸色一时变得凝重起来。

杨氏这话可谓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自从大哥因罪被斩之后,大嫂便去了孤山寺带发修行,而大哥的独子沈朝臣本是留在沈家的,后来被他几番劝说,朝臣才去了汪太傅府上当府中小姐们的教书先生,如今已是汪太傅手下的得意幕僚之一了。

正因如此,他才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大哥生前积攒的家业,毕竟大哥都死了,沈家不可一日无主,他们这些人还是要过活的。

可舒心日子过久了,他偏偏把沈念安这个不安分的大侄女给忘了。

大哥在世的时候最是宠爱沈念安,父女俩感情极好,如今大哥的家业都在他手里攥着,沈念安定然不愿意。

可她就是再不愿意又能如何,常言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是定安王府的王妃了,就同沈家没有半点瓜葛,还妄想什么家产,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儿,沈水北原本慌乱的心倒是慢慢镇定下来了。

“就算她沈念安有这个心思,也绝对翻不起什么浪,你以为她真能说服定安王?笑话,你也不想想定安王过去都是怎么对她的,现如今只要你不闹什么幺蛾子,便不会被沈念安拿捏住你的把柄!今日之事,你败了就是败了,无需在我面前找什么借口,平白惹人生厌!”

杨氏万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说自己,心里顿时一片悲凉。

她事事皆为沈家着想,今日更是连自己的名声都赔上了,不想到头来被老爷打了两巴掌也就罢了,还被他厌弃上了,她又做错了什么!

杨氏咬咬唇,忍着满心的不甘正欲反驳两句,堂屋外却率先传来一记沉稳的声音。

“老二说的不错,定安王是什么身份,沈家的家底就是再丰厚,他也做不出觊觎臣子家产的丑事,更何况沈念安不得他喜欢,无论做多少努力都没用。”

杨氏闻言回头,却见老太太板着一张脸从院外缓缓走了进来。

沈老夫人今年已有六旬,身体却依旧健朗,她嫁给沈老太爷的时候只是个侧室,还是沈老太爷迫于族中长老们逼迫才娶的。

沈老太爷一生钟爱原配夫人,这原配所生之子就是沈念安的父亲沈山南,而沈老夫人则生下了沈水北,只是母子俩都不得沈老太爷喜欢,可想他们在沈家的日子有多难过。

直到原配夫人因病去世后,沈老夫人才苦尽甘来被抬为了继室,只是旧时怨气埋在心头,她自然是不待见沈山南,偏偏那时候沈老太爷还在世,她不能拿沈山南如何。

等沈老太爷故去后,沈山南却已成才,甚至比老太爷的本事更大,那时候的沈家还要仰仗沈山南过日子,沈老夫人就更不能做什么了。

自打沈山南当上了户部尚书,就一直压着沈水北,这让母子俩更为不喜,说来也不知是不是撞邪了,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被人压着,好不容易等到沈山南也出了事,母子俩才过了几年舒坦日子。

可如今,沈山南那个女儿沈念安又回来闹事,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沈老夫人自然是坐不住了。

她礼佛多年,已不管后宅的内务之事了,更何况杨氏这几年把沈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根本就用不着她,可万没想到今日竟闹出了这种茬子。

沈老夫人这一辈子真正当家做主的时候很少,如今眼见着出了事,若是再不出来管管,他们沈家的脸面还不让人丢尽了?

沈水北也是万没想到一向深居内宅的母亲竟会突然来前院,面上不免有些惊讶。

“母亲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怕是还不知道府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沈老夫人的语调还算和善,只是看向杨氏的目光中却充满了不悦。

杨氏脖子一缩,捂着脸说:“母亲明鉴,今日之事,儿媳也是被沈念安那个贱丫头给坑害了,她打小就古灵精怪一肚子坏水儿,儿媳也是一时不防才会上她的当……”

杨氏知道老太太素来不喜欢大房一家,毕竟大哥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被压了这么些年,老太太早就忍不了了,对大哥的儿女更没多少感情,所以她才会一个劲儿地诋毁沈念安。

原想着把老太太的注意力引到沈念安身上,便会淡化自己的过错,可没想到老太太这次却没上钩。

“那丫头确实是阴损了些,但你也并不无辜,倘若你没动什么歪心思,又岂会受人把柄?媚儿和香菱那两个丫头是你送过去的,她们在府里是什么样,你当真一点都不清楚?可你总喜欢自作聪明,明知她们不安分,还把她们送到沈念安身边,这就是在故意向她露底。”

“母亲……”

杨氏摇摇头,想同她解释两句,可老太太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事已至此,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好在老二当时反应快,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香菱头上,但京中这些官太太可不是好糊弄的,表面上看似信了你们的话,实际上心里还不是跟明镜似的,这种时候,咱们沈家还得拿个章法出来。”

沈水北听见这话,拧眉问:“那娘的意思是?”“杨氏这次确实是操之过急了,照理得罚,不然难以服众,更没法给定安王府一个交代,但她毕竟是当家主母,又不能罚得太过,不然往后还如何在下人面前立威?”

沈老夫人凝声说着,暗忖片刻后,视线又再度落到杨氏身上。

“就罚她去祠堂跪经三日吧,免得日后还是识人不清,香菱那丫头瞧着精明,实则也是个蠢笨的,这次被沈念安利用,实属她自己倒霉,往后任用下人,切不能再大意。”

杨氏赶忙磕头谢恩,“母亲教训的是,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沈老夫人却不再看她,拧眉拂了下袖子。

“行了,你先去祠堂跪着吧,我不让下人苛待你,但你也绝不可敷衍了事,沈家列祖列宗们的排位可是都看着你呢。”

“是,儿媳省得……”

杨氏再伏地磕头,起身时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沈水北,抿抿唇,旋即退下了。

沈流云咬着薄唇抬头看看沈老夫人,再看看沈水北,跟着杨氏一并出去了。

老太太素来偏爱孙子,虽然沈流云是二房一脉的长女,但并不得老太太喜欢,就因为老太太觉得她是个没用的赔钱货,因着这份不喜欢,所以连今日这般重要的及笄礼,老太太都没出席。

沈流云心里倒没多大的想法,毕竟她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见老太太责罚母亲,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罢了。

“娘今日挨了爹的打骂,本来就够苦了,祖母还偏要来插上一脚罚您去跪经,这府里的事她都多久没管过了,今日倒是心血来潮了。”

“怪只怪娘没用,今日也是一不小心着了沈念安的道,不怪你爹和老太太会生气。”杨氏叹气道。

沈流云却听得怒火中烧,“说来说去都怪沈念安!今日本是女儿的及笄宴,她一来就把女儿的风头抢走了,还敢设下那种陷阱陷害娘,若非如此,您也不会被老太太责罚,都是她害的,我跟她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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