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阿容!有没有听到母亲说话?”
“啊,什么?”华容慢慢回过神来,抬手握拳捶了捶脑袋,“痛,头好痛!”
“这几年不是调养得很好吗?怎么会头痛呢?何医生!快去叫何医生!”颜萱急忙把女儿按下躺好,匆匆唤了管家去叫医生。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情绪过激。”家庭医生给华容做了仔细的头部检查,叮嘱道:“小姐的精神力这些年已经十分平稳,偶尔的波动导致的头痛不会有什么伤害。近几日安静休息,不要再受刺激,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颜萱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不敢再提订婚的事情,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女儿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华容慢慢从那场不知是噩梦还是未来的场景里挣脱出来,经历了急剧起伏的情绪之后,留下的是绝对的冷静。
她想她是应该庆幸的。
无论是时光的回溯还是命运的倒影,都给了她选择的机会和能够努力挽回的时间。
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在一切阴谋没有结出恶果之前。
离父母去世还有一年半,足够了。
这一次,她不许任何人随意拨动她的命运,决定她的人生,制造她的痛苦,扼杀她的梦想——那个未来教会她,弱小是最大的原罪,安于弱小则罪无可赦。
她遭受的所有痛苦,根源在于她不够强大。
如果她足够强大,父亲会早日让她参与家族产业,不至于连家族是怎样破产的都不知道;如果她足够强大,父亲不会早早逼她订婚,给人可趁之机;如果她足够强大,就不会在学院受人侮辱,一忍再忍,对反常和阴谋丝毫不察;如果她足够强大,明明两家家世相当,程家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算计;如果她足够强大,强大到有足够的价值,华家就算光明正大地研究机甲隐形也不怕人觊觎抢夺……
她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改变,却毫无所觉,所以命运让她失去所有。
报了仇又怎样呢?她失去的无法回来。
上一次她为了抗拒订婚,哭闹,绝食,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当然没有人会听她的意见。她相信父母的一切行为都出自于爱,所以在订婚上妥协,可是爱就不会有错吗?怀抱的情感和行为的后果,从来没有必然联系。
明天,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在疼痛过后极大的疲惫中,华容沉沉睡去。
*
清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华容睁开眼睛,觉得浑身轻松。
这是她十六岁之后,睡得最安稳、最酣甜的一夜。
收拾好自己,吃过早餐,华容敲响了父亲的书房门。
“父亲,可以跟你谈一谈吗?”看着父亲高大稳重的身影,感受着他慈爱的目光,华容努力克制着翻涌的情感。
“当然可以。”华博文走过来,温柔的摸摸女儿的头,示意她坐在沙发上,“头还痛么?”
“已经不痛了。”华容摇摇头,认真地看着父亲的眼睛,“父亲,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知道您和母亲是十分慎重的考虑我的婚事。我只是无法接受不能去海蓝星高级学院上学,您知道的,为了这个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为什么要换学院呢?明明收到录取通知的时候您和母亲都那么高兴。”
“阿容,换学院的事,是程夫人提出来的,她希望你作为程家未来的主母,能有足够的礼仪和交际技巧,同时可以和未来的世家夫人们打好关系。”
锦绣艺术学院,是世家培养媳妇的地方,里面的学生全都是世家小姐,有最好的教师教授世家礼仪,交际技巧,艺术鉴赏,茶道花道等一系列世家女必备的精致优雅的技艺和修养。
也是培养谦恭、软弱、无用、攀比、美貌的温室。
从那里出来的世家女,爱面子,讲奢华,乐于攀比,精通如何讨好丈夫和他的家人,将维持青春美貌当做人生最为重大的事,为此不惜把自己饿得弱质纤纤,牺牲健康以满足别人的审美。丈夫若是风流花心,她们也只会背着人软弱地流泪,在人前若无其事自欺欺人,为了维持地位和财富,不得不忍耐,为丈夫的家族付出一切,永远谦卑。哦,对,她们唯一张扬坚韧、高傲、勇敢、果决这些美好品质的地方,是面对丈夫的情妇的时候,当然,总有人不赞同她们维护自己的利益,声称这不符合淑女的礼仪,把这称之为狠毒,然后假意同情她们的泪水,鼓励她们更加谦卑地讨好丈夫和他的家族,表现出“大度”和“宽容”,声称这才是正确的。
这样扭曲女性,让人恶心的地方为什么会继续存在?因为这样的女子确实很受有权有钱的男人和其家人的欢迎,完全满足了这些人的掌控欲和高傲的心态。人们只会羡慕她们表面的光鲜,谁会去在乎她们背后的苦楚呢?
是了,程夫人就是这所学院毕业的,身为机甲师的儿子是她生命中最大的骄傲,想要一个那样向夫家奉献所有的儿媳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看得出来,母亲对这件事情不以为然,显然是有几分明白,可是父亲作为男性,恐怕并不了解这些,知道那所学院“名声在外”,所以认为女儿可以在那里得到良好的教育?这件事情她无法明说,但是并不代表不能换个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