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纪然帮她租的地方是个两室一厅的老房子,离杂志社很近,踩上自行车十分钟就到,只不过房间很小,放下一张床之后就只能侧身进出,应该是房东为了多收租金,将原本的一个房间隔成了两个。但小小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连窗帘都是干净的,而且是她喜欢的米黄色,她很喜欢。
顾纪然帮她把行李放好,“这附近都是商务办公楼,时间比较紧,只能租到这种房子,你将就一下。”
“这很好啊,我很喜欢,很干净,很清新。只不过……”她看了眼隔壁的房间,“没必要租两室一厅,我怕我的工资付不起房租。”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刚喝下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不会是你住吧。”
“要不然我住哪儿?”
“没,有你分担一半房租挺好的,挺好的。”
姚姚说是带着她实习,实则大部分时间都忙得不见人,也没人指使她干端茶送水复印文件的杂事,放任她在自己的工位上快乐地码字。她经常在上班的时间接翻译的私活,有一次被姚姚看见了,感叹她技能真多,并没有苛责,于是她趁领导不在愈发地有恃无恐。
有一次公司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姚姚提前交代她老实坐在工位上,不要做其他的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她刚准备校对一篇文章,姚姚急匆匆地跑来,“叶子,你英文水平如何?”
她老实回答,“姚姚姐,我刚高中毕业,什么水平都没考。”
姚姚大失所望,“哦,我好像有看到你在做英文翻译。”
“嗯,是的,一直有在做。”
“那你口译会吗?”
“没有试过,应该可以吧。”
“死马当活马医吧,你跟我来一下。”
原来客户已经到总监办公室了,但预约的翻译人员临时变卦不来了,导致现在总监和客户的沟通不顺畅,客户冷着脸发脾气。
叶云云好想吐槽,这么大的公司,居然找不出一个英语翻译人员。姚姚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我们大部分人出社会太久了,英语太久不用就会生疏,即使有人会也不一定愿意上,毕竟错了的后果意味着可能要离开。”
如果说她刚才觉得这可能是个坑,现在就认定了这一定是个坑。
“姚姚姐,你们不会扣我工资吧。”
“不会的,放心吧。”
她在总监办公室见到了一位金发的老帅哥,坐在沙发一旁,脸色不善。总监见姚姚带她进来,更加不满,碍于客户在场不便发飙,硬着口气问,“怎么把你的实习生带进来?”
姚姚面露难色,她不想姚姚难堪,主动说,“我英语不错,所以请姚姚姐让我试试看。”她怕总监说出更多看不起她的话,所以直接对着客户说英语。
“你好,我是这个公司的员工,我叫lucky,请问你怎么称呼?”
“汤森。”
“汤森,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请问现在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你告诉他,我对这次的会面很不满意,你们公司很糟糕,非常不重视。”
她直接向总监翻译汤森的意思,并等待他的指示。
既然话已经开了头,总监也顺着解释,“你告诉他,恰恰相反,我们公司相当重视,提前好几天做了准备,只是翻译人员的安排失误希望得到他的谅解,希望不要影响他对公司的整体评价。”
她精准地传达总监的意思,声音不疾不徐,轻柔悠扬,汤森的脸色稍微有了好转。
“我这次来是谈一项合作,我希望由专业的人员来跟我谈。”
“当然,我们总监在业界的能力和人品都是值得信任的,这些在以往公司的作品中都能得到体现。”这句话是她提姚姚翻译出来的,总监总不能当着下属的面自己夸自己,必要的话还得要员工夸赞出来。
“那么我们就来谈一谈合同条款,我希望贵司能够在这个条款上有所让步……”
商场上的一来一往,她夹杂在中间,斟酌着字句,偶尔也要停下来想一想怎么表达更合适,这让她挺不满意的,果然还是缺乏实践。殊不知,她在另外三个人眼里已经成为宝贝,真正算起来,她高中还未毕业,还未成年,能够在这种场合之下从容淡定地翻译,即使是一个久经商场的老手也未必能做到。
谈了一个多小时,合同终于定稿,双方约定了正式签约的时间,她功成身退。
在总监的要求下,她跟着一起送汤森下楼,在电梯里,已完成洽谈的汤森心情很好,“lucky你的英文说的真好,发音真好听,像唱歌一样。”
“非常感谢,能得到你的认可,我非常荣幸。”
“可惜你年纪太小了,要不然可以来当我的助理,我想,每天都有说话这么好听的助理在身边,心情都会愉悦。”临上车前,汤森依依不舍又加了句,她站在旁边,含笑继续道谢。
回办公室途中,总监如释重负地表扬她,“小叶做得好,看来姚姚这次是捡到宝了。”
她不好意思顺杆爬,只好规规矩矩地表明实习生也是公司的一份子,做的都是自己应该做的。姚姚就没那么客气了,“张总,来点实际的奖励呗。”
“好,给小叶记一功,等合同签下来,奖金一定有她的一份。”
她瞬间就高兴了。
叶云云中午都跟着其他同事一起在外面吃快餐,晚上下班之后会买点菜回去自己做饭,连同顾纪然的晚饭。偶尔顾纪然在家会做好饭,等她回家一起吃,她虽然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但交谈的不多。
周末的时候,她喜欢把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该洗的该晒的都搬到阳台上,晒被子的时候,她朝屋里大喊一声,“顾纪然!”他就会从房间里出来,接过她手中洗好的被单,轻松地挂在晾衣杆上。
她也不是挂不到,第一回晾被子时,她搬了小凳子垫脚,有点不稳当。顾纪然看见了,便将她抱了下来,把她吓一大跳。后来他便说,如果以后晒被子不喊他,他见一次抱一次。对于此事,她乐得不用自己动手,有个这么居家的好男人,不用白不用。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顾纪然的存在显然打破了这句俗语。她扫地他便拖地,她擦桌他便递抹布,她洗菜他下厨,连她洗碗他都会搭把手,她看着他满手泡沫,“顾纪然,有你当室友太幸福了。”
他讲最后一个盘子摆放好,擦干双手,揉揉她的头顶,他最近越来越喜欢摸她的头了,她从一开始惯性躲开,到后来渐渐适应,反正他最后还是会不死心地弄乱她的头发,跟吴靖恒一个德性。
“那就一直当着。”
“啊,什么?”她整理着混乱的头发,不明所以。
“你来了北京,一直当室友。”
她愣住了,心想,完蛋了,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没告诉他她考去上海了。“那个,顾纪然,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嗯。”他专注地看着她。
她扶额,低头不敢看他,“我报考了复旦大学。”
安静,非一般地安静,她在等他问为什么,那她就可以顺着解释,他一言不发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很严重的错。
“那个……”她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被他打断了,“复旦也挺好的。”说完便起身回了房间。
他的语气与平时并无两样,但她能感觉出来他在生气,认识他这么久,她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但应该怎么哄一个生气的帅哥,她完全没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