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曰:
千里川,万重云,
人间何处有此境?
天界脚下是神川。
山奇峻,水湍急,
高流飞下三千尺,
奔向东去不复还。
欲过三川,
再渡三峡。
是那个山高水远,
望不得烟火人间。
神川国峻都,几位黑衣接连跃进石府。大厅的金边凤椅上,坐着一位髯须老人。
一黑衣道:“石大人,有人在晨都烟雨楼看到了金铭。”
石忠良道:“果不其然!他们死心不改,还想和初阳国签订秘盟。”
又一黑衣道:“属下在晨都边上的小镇,遇到了虞庄的女儿,但是让她给跑掉了。”
石忠良道:“一颗混妖兽元而已,虞庄的女儿想要,送给她便是。当务之急,是不得让金铭与刘世间相见。他们见不得林墨竹,只得靠灵武大会混入宫内。”
杏月黑衣道:“金铭身边,有他师父吴常雨。还有一少年,灵力高强。”
“少年谓谁?”
“五弟跟他交过手,他使的招式,是清古派的‘烈阳十三招’。”
石忠良怒拍扶手,道:“又是莫乘风!他那十三个狗屁弟子还不够烦吗!”
“属下无能,自忖不是那小子和吴常雨的对手。”
石忠良道:“也罢,想你柯家五子只是气根青紫之辈,能有何作为。叫伏山三圣,去晨都杀了金铭。到时候他客死异乡,死无对证。”
柯老大道一声“遵命”,带着四个弟兄离开石府。
幕后走出一人,形态样貌,与金铭十分相像,便是神川国的二太子,金铭的弟弟,金源。他道:“石大人运筹帷幄,我哥一死,这神川国,就是你我的天下了!”
石忠良道:“金佑道和金铭欲不遵七国和书,偏偏要串通初阳,毁我神川。若是不诛,神川国的千百良民,可就要死于强兵之下!”
金源道:“父皇也是执迷不悟。初阳大势已去,要是现在跟其他六国结下梁子,待初阳破灭,下一个遭难的,可就是我神川!”
“天子放心,金佑道在控制之下,不足为惧。伏山三圣灵力高强,金铭不可能活着回来。”
“金铭一死,父皇和他那帮手下便再无希望。到时候强令父皇传位于我,神川宝地,有你石大人的功劳。”
二人密谋,暂且不表。
初阳境内,晨都大雨。金铭收到杨守信的传书,约定四月十八,在晨都苏江楼里与成信碰头。
成信乃是苍林国三太子,他的二位兄长,皆无心继承王位,而是在兵营里,执掌大军。
金铭怕隔墙有耳,银手一挥,又包下了整栋楼。他在屋内安静喝茶,等到夜里,终于有人推门进来。
见此人浑身湿透,身形消瘦,头发凌乱,衣着破败不堪,全无皇家富贵之象。金铭连忙站起,问到:“成兄弟?为何这般模样。”
成信趔趄几步,摇摇晃晃走到床边,累倒过去。
金铭在他身旁守候了一夜,不知成信遭受了什么苦难。
翌日,成信睡醒,吴常雨给他备了早点。待他狼吞虎咽吃完,金铭开口问道:“成兄可是遭奸人迫害?”
成信点头道:“我从苍林国南下到初阳,本是暗中行事,没成想走漏了风声。
出境后,居然遭到密林十大高手的埋伏,我的护卫拼尽全力才让我逃走。
我在初阳国这几日,一路乞讨,终于赶在日子,来到苏江楼。”
金铭道:“除了杨大人,还有别人知道成兄要来初阳么!”
“并无旁人。”
“我多次听闻杨大人为人忠厚,难道叛徒是他?”金铭又道:“我匆忙离开神川,不曾带上龙符,成兄可曾带了?”
成信沮丧道:“逃命中已经丢失。”
“这下糟了,就算能见得刘大人,没法自证,这秘盟如何结交?”
成信并不作答,而是说到:“初阳朝内也有人被明午国收买,我们不敢贸然派人拜访初阳皇宫。眼下只有在大会夺魁,才能混进朝廷。”
金铭道:“如果刘大人正好是内奸,怎么办?”
成信思索一会儿,道:“灵武大会的状元,会由初阳国主亲自封爵,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安全见到国主的方法。只要骗过刘世间,不要让他对我们起疑就好。”
“倘若国内奸细告诉刘世间,我们的长相,又该怎么办?”
成信摇了摇头,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金铭笑道:“天命在手!我有个朋友,既不是皇族之人,却又灵力高强。”
成信忙问:“谁?”
“项玖林,项少侠。”
却说项玖林初到晨都,因大雨滂沱,只好在客栈里闷了一日。第二日稍稍放晴,玖林按捺不住,早早起床,准备上闹市走走。
这街道好是热闹:卖吃的,有鲜肉包子、糖心包子、葱花卷,糖人、糖葫芦,烧鸡、烧鸭、烧鹅,牛筋、牛杂、牛肉,酱肘子、酱猪舌、酱猪尾;卖玩的,有彩泥玩偶、风车、纸扇、拨浪鼓,木剑、木枪、木斧;卖饰品,有翡翠、玛瑙、黄金、白银、珊瑚、绿松石。
不过项玖林目光所至,乃是一个摊贩,摆着几本旧书。摊主瘦削,中年人模样,不言不语,单是坐着,拿着本《原神纪史》,默默翻阅。
玖林走过去,道:“先生,这些书卖吗?”
摊主抬起头,道:“少侠要买哪本?”
玖林一圈扫下,都是自己看过的史书,道:“这些书我都看过了,摊主可还有别的?”
“少侠一副江湖模样,也看过这些书?”
“小时候师父命我看的,不知不觉间,发现史书很有意思,就把流传的一些都看了。”
摊主道:“莫要说大话,我考考你,原神纪朝天国开国皇帝是谁?”
玖林道:“未免也太小瞧我,乃是大名鼎鼎的龙乾圣人。”
摊主又道:“他师父是谁?”
《原神纪史》上并无此记载,好在玖林曾读过一本极其冷门的书,叫做《天灵传》,里面一笔带过提到龙乾的师父。玖林回忆了一会儿,道:“墨寻。”
摊主惊道:“天下万卷图书,只有《天灵传》中有一句话,提到过这个名字!看来少侠所言属实。”
玖林笑道:“如此看来,你也没别的书卖给我了。”
摊主道:“少侠莫走!我这有一本书,却不是汉字所写。既然你有心,这本书我送给你了!”
玖林心道:这人也真是,自己看不懂的书还送给我,当我认得许多文字嘛!表面却说:“谢先生赠此宝书。”
摊主突然道:“项玖林,乾坤天地,万物生灵,自在一言一语。”
话音刚落,一阵白光耀眼,玖林晕了过去。
待玖林醒来,发现自己在客栈里,又是一天早晨。玖林不知发生了什么,起身下楼,问小二道:“今天是四月几日?”
“少爷,四月十九。”
玖林大惊:“你莫要唬我,我明明昏睡过去,怎么还是四月十九?”
“少爷怕不是做了清明梦,记错了日子。”
玖林摸摸脑袋,吸口凉气,自言自语道:“莫非真是做梦。”手在怀里一摸,碰到件东西,连忙拿出来看,竟是一本书。
玖林方知此乃仙人传物,史书里也多次提起。只是暗暗惊叹,自己身上也会发生这种事。
那书封面上写着五字:灵气生死簿。
玖林赶忙翻开一看,其间并无一字。心道:那神仙所言不假,的确不是用汉字所写。只是他为何传此书给我,又说什么“一言一语”?也罢,干想想不出来,我还是出去走走。
玖林收好无字天书,来到市集。
项玖林拿着铜钱,买了两个肉包。远处传来叫喊声:“让开!让开!公主殿下驾到!”玖林心道:公主来这地方干嘛?应该只是路过。不过能一睹初阳国公主的芳容,今日运气也是极好。
忽间,一匹白马拐出,上面一女子,黑发及腰,金簪玉饰与胭脂粉黛,却不掩她的清新秀丽;红衫白花,仪态万千,手持缰绳,风度翩翩。好一个“红颜善水沾烟火,看痴千百凡夫子。”
玖林看得呆了,直到白马停在他面前,公主柔声道:“少侠可就是项玖林?”
项玖林才回过神来,道:“正是在下,公主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公主利落下马,贴近玖林轻声道:“昨夜我梦到你了,就在此地。”
只觉芳香入鼻,玖林魂不守舍,缓缓才道:“公主说笑,我们又不曾见过。”
“我刚见你,便觉得眼熟,许是前世我们已经见过了。”
玖林再细看公主容貌,竟觉她所言不假,又不敢放肆,只好道:“不知公主下访,有何贵干?”
公主道:“叫我溪兰便好。我只是好奇,梦里梦到的人,真的会在这里。”
玖林道:“兴许只是碰巧。”
林溪兰笑道:“世上的相遇离别,有哪个不是碰巧?”拿出一只香袋,放在玖林手上,“这是我亲手缝的,你不要丢了。”
“谢公主恩赏。”玖林受宠若惊,一手香袋,一手肉包,就要跪下。
林溪兰扶住他,道:“项少侠,今日我出宫,还有别的事情,不能与你多聊一会儿了。如果你参加灵武大会,我会去看的。你要是找我,每月初一,到城西的芍药阁,拿着香袋便可。”语毕,一跃上马,带着护卫走了。
玖林在旁人的说笑中,目送公主离去,收起香袋,喃喃道:“比疯丫头温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