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喝点水？”
“不用了。”
“再吃两口吧。”
“不饿。”
梁柯放下饭盒，看着躺在病床上的or，眼睛有些湿润。
or扯出一个笑容：“干什么，我还有几天才死呢。”
“说什么混账话。”梁柯放下饭盒，背对他擦了擦眼角。
or沉默了一会，又开口叮嘱：“不要告诉子浩他们。”
梁柯没应答。
or虚弱的叹口气：“你已经说了？”
“嗯。”梁柯转回身，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他们一会就到。”
正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间，走廊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梁柯站起身的同时，病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来人正是Creator，Ran，江漫等人。
“陈……陈嘉轩？”Creator声音颤抖，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梁柯沉默的让开位置，露出or骨瘦如柴的脸来。
“陈嘉轩！”江漫踉跄着上前，不可置信般睁大了眼睛，泪珠却不停的滚落。
在接到梁柯电话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慌了神。
在来医院的路上，她回忆了过往种种，再一想到梁柯说的那句“他不想拖累你”，不禁泪如泉涌。
明明活生生的一个人，此刻却就这样躺在病床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
or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阳光的微笑：“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我没事都要变有事了。”
梁柯走出来，拉过了Creator和Ran，把门关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江漫的泪水止都止不住，她浑身颤抖着，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or抬手，擦掉她的泪水：“别哭。”
“你……你怎么这么傻……”
怎么傻到说出不想拖累她的话，怎么傻到瞒着大家偷偷来医院治病的地步。
“我一辈子的聪明，都放到当初追你这件事上了。”
or笑着，摩挲着她的脸颊：“漫漫，对不起。”
“没有，是我对不起你。”江漫摇着头，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嘉轩，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们到时候要去看他们的亚太决赛，还要去看他们的世界赛，我们要等着看他们拿冠军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or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暖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好不起来了，我自己知道。”
“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在美国躲着不见你。你还那么小，一个人飞这么远来找我，我竟然还躲起来了。”or的呼吸有些急促：“我太混蛋了。”
“没有，没有……”
“漫漫，答应我。”or抽出手来，握紧了她的右手：“答应我，以后好好的……”
“不，我才不要答应你，我只和你在一起，你不许说这些话。”江漫保持跪着的姿势，眼泪一颗一颗滑出来，砸到他的心上：“你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or像是很无奈的样子：“江漫。”
“你不许说了。”江漫起身，宣布自己的决定：“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你不许反驳。”
or看着她，恍然觉得回到了几年前，江漫也是这样，带着女孩子的傲气，叉腰站在他面前，宣布要和他交往。
原来一晃，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门外，梁柯低声的跟他们转述了医生的话。
三人都沉默下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瞬间有脱力般的感觉。
“嘉轩妈妈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
Ran颔首：“就让江漫在这里陪他几天。”
“也好。”
三人再次沉默。
不久，江漫扭开门出来，走到Ran的面前说要请假一段日子。
Ran挥挥手，默认批准了。
or最后的这段时光，居然才让他们两个人最后和解开来。
陈母来过医院后，红着眼拉住江漫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了很久的话。
江漫每天也变着法的逗他开心，还会把Summit比赛的直播拿给他看，or也兴致高涨，有时候根本不像是生着重病的人。
某天清晨，江漫从陪护床上醒来，突然发现or居然自己坐起了身，还靠在床头正看着她。
她一时大喜，觉得这是他要好起来的征兆：“你怎么起来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or看着她，拉住了她的手：“会好起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江漫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漫漫，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到老。”
“我也是。”江漫抱抱他，将他安顿在床上平躺：“你想吃什么早餐？”
or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皮蛋瘦肉粥。”
“我去给你买，你乖乖等我。”江漫帮他拍松枕头，再拉好被子给他盖上，正准备转身出去，又被他拉住了手。
她转头，发现or带着笑：“生日快乐。”
“什么记性，我生日是明天！”江漫佯装嗔怒，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等我回来。”
“好。”
or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恍然想起了不久前，他病还没有这么重的时候，和江漫在赛场上的相遇。
彼时正是AKS经历舆论危机的时候，现场的观众情绪很激动，差点就往他们身上扔水瓶。
他当时跟着Summit入场，就站在江漫的身后。
他看着她在人群中不知所措，伸手怕犯错，缩手又怕错过。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一个矛盾结合体。
本来想一直瞒着她，不拖累她，到头来却还是事与愿违。
or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抬眼，望向窗外。
太阳刚刚升起，世界灿烂无比，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原来已经是夏天到了啊。
好像一直忘了告诉她一句话。
是哪一句来着？
or觉得有些疲倦，闭上眼想休息一会儿。
我就睡一会儿。他想，一会儿还要起来吃漫漫买回来的粥。
哦，想起来了。
那句话好像是，我爱你。
……
那天发生的事江漫已经记不太清了。
随着撒了一地的粥的香气，伴随着响起的是纷乱至极的脚步声，医护人员的呼叫声，抢救仪器的滴滴声，还有朋友们的痛哭声。
这些，她都只回忆得起一个大概。
她不在意这些，她一直耿耿于怀的，只是当初他说过的要等她回来，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为了不让她难过，他选择悄悄离开，为了不让她生日的时候黯然神伤，他选择提前祝福。
陈嘉轩啊，原来所有的一切你都算好了。
只是，粥还没来得及吃呢。
只是，你不在的生日，我怎么能快乐。
只是，那天Summit得了冠军，那群孩子还没来得及和他分享身披国旗的照片呢。
只是……只是……
————
葬礼那天，圈内的不少人都赶来了。
在一片压抑的黑色下，江漫一席白裙，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沉默良久，她俯下身，将一束白菊放在他的墓碑前。
只是有太多想说的话，现在听起来都太过无力。
语言，表达出的是多么苍白的爱意。
她还记得，梁柯当初转交给她的一封信。
or在信里面说，他时常会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会选择了她。他也想问问自己，为什么最后一定是她。
亲爱的，有些时候，不必纠结太多。
因为答非所问，就已经是答案。
我们相约下一个六月吧，到时候，你记得带上一束花，我再穿白裙子给你看。
亲爱的，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爱你。
我爱你，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