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向是被闹钟吵醒的,他头痛的按下闹钟,看着熟悉的房间,他迷茫的呆坐着。
他好像根本没有定表的习惯。
笃笃——房门被敲响。
秦无向愣了一愣,心中大惊,不会是父亲吧?他昨天怎么回来的?父亲是不是知道自己喝酒了?喝酒没什么,他没说什么话吧?他昨天怎么能喝那么多啊。
完了。秦无向大脑飞速运转,给自己找了千百个借口,在开门的一瞬间还检查了自己回答任何问题会不会有纰漏。
秦无向摆好的表情在开门后看到陆哲之后僵在了脸上。
“你……怎么,怎么是你?”
医生怎么在我家?什么情况?
陆哲之笑了笑,“不然是谁?赶紧出来吃饭,一会儿去学。”
秦无向听着陆哲之的声音都是忽远忽近,飘忽不定的,他沉默的跟在陆哲之后面。
陆哲之没说他为什么在秦无向家,没说秦无向昨天怎样怎样,而是不住的说:“你是不是一个人住啊,冷清死了。话说你家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冰箱比我脸都干净,我随便出去买了点,你凑合着先吃。”
“……你……”秦无向嗓音比平时还要喑哑,他清了清喉咙,陆哲之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没什么。”
陆哲之沉默了一下,笑了,“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又要赶我走呢。”
又?秦无向愣神。
“行了行了,赶紧吃饭,不上学了?”陆哲之催促道。
秦无向看着餐桌上买来的瘦肉粥,那上飘的热气在秦无向眼中布上了水雾。
鼻子酸的难受。
“对了,”陆哲之找出一枚戒指,“这个,你弄掉了。”
秦无向一下瞪大了眼睛,“我把它弄掉了?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是别给我了,我能弄丢一次,就有第二次,这对你很重要,我不想……”
看见秦无向这么自责,陆哲之都不好意思说他其实是想把这个戴秦无向手上,才把它从秦无向做的项链上取下来的。
“好了,”陆哲之笑着打断秦无向的话,“我又不怪你,这东西戴手上才最不容易丢。”
“赶紧戴上,吃饭吧。”
秦无向犹豫了。
……别对我这么好,医生。秦无向长这么大,头一次碰见对他温柔的人,但是从小被否定让他很自卑,他越是自卑,越是要表现得骄傲。
他很多疑。所以碰见温柔他不自觉想怀疑,这是不是他能拥有的?
他也很懦弱。所以碰见温柔,他想逃。
秦无向心中嗤笑,他想逃,但架不住他的欲望,想霸占了医生,霸占他的感情。
内心拼命喊着,告诫着自己不要去碰,因为一旦有一点,他就想要更多。
……太自私了,秦无向叹气,不管怎么警告自己,身体却已经靠近了陆哲之。
他没办法,他太自私了。
吃过饭,秦无向拒绝陆哲之送他去学,陆哲之拗不过他,就先去了医院。
秦无向跟陆哲之告别后就把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把它珍重的放在自己的书柜上,想着什么时候去买个礼盒,好好把它收着。
秦无向出门,碰见了缪言良,缪言良正在打电话,抬手示意秦无向等他一下,然后语气冰冷的说:“什么叫有事?有事就可以不打电话夜不归宿?”
“……你放屁,”缪言良脸色还是不好,“你要是发了消息我怎么可能没看到。”
“闭嘴吧。”
秦无向看他挂断电话,笑了起来,“小警察夜不归宿?”
缪言良摆摆手,显然不想多聊。
医院那边,陆哲之叹着气放下手机。
他刚刚为了弥补,说等缪言良放学去接他,然后再带他去新的训练场看看。
……陆哲之想了想,缪言良说“闭嘴吧”应该就是要他放学滚过去。
小屁孩,不就是冤枉你喝酒了吗,火气大的。
“今儿这么早?”缪言良和秦无向并肩走着。
秦无向没绷住笑了,但没有回答缪言良的话,“不是奥老缪,你一天天背着个书包,你装过东西吗?”
缪言良面无表情的拉拉空无一物的书包,秦无向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大半身子都压在缪言良身上,“嗯?年级第一?”
“去你的,你连书包都没有,”缪言良给了秦无向一个白眼,“嗯?年级第二?”
“噗哈哈哈……”秦无向爽朗的笑了,缪言良眼中也带上了笑意。
——
“真他妈,”秦无向装作苦恼的骂了句,“老缪啊,作业快拿来让我借鉴一下。”
“滚蛋。”缪言良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已经把作业扔过去了。
“哈哈,谢啦。”
预备铃响了,秦无向终于是真的皱起眉,“日,作业怎么这么多,抄都抄不完。”
缪言良回头望了他一眼,意思就是“十分钟上课,你看着办”。
秦无向苦着脸,快速写完几个字后把笔一撂,揉着右手腕。
秦无向的眼神暗下来了,盯着手愣了半天,才动作迟缓的换了个手补作业。
左手写字秦无向觉得比右手简单,但是他从小用的都是右手,所以左手写的字不如右手,不过这也不耽误什么事。
他怎么突发奇想要用左手写字?缪言良问过他,秦无向当时笑着说:“万一我哪天右手废了,一想诶我左手还能用啊,啥事儿耽误不着你说气不气哈哈。”
缪言良当时非常不屑,觉得秦无向杞人忧天,想起一出是一出。
但只有秦无向自己知道,他的右手是真的不太行了。
总之最后,秦无向还没有补完作业,但他又开始不慌不忙的收拾东西。
“写不完就要跑?”同桌偷笑道。
“哪儿啊,”秦无向笑嘻嘻的,“写不写无所谓,我早就去隔壁班借了作业。”
同桌听完和秦无向一起傻笑起来,“狗贼。”
放学的时候缪言良麻溜收拾东西走人,秦无向本来想跟上他,但是被一伙人拦住了。
缪言良在校门口望了望,看见陆哲之后神情可算是放松了点,陆哲之笑着,“走吧?”
缪言良一副爱答不理的走向陆哲之的车,上车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总觉得心里不对劲。
秦无向从教学楼旁边的小道里出来,基本浑身是伤,他回头看了一眼,思考了一下开口,“……我不用超能也可以把你们打成这样,更不用说缪言良了……少去惹他。”
秦无向不想再给他们任何表情,走了。
他顶着路人诧异的目光回到家,把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一群神经病,颁布个禁超能令都嚣张成这样,不过还好他们人不是很多,没有超能他还真是不行。
嘶……真操蛋的疼。
多久没挂彩了?
哈哈,秦无向根本没挂过彩,以前他身上只有别人的血。
……血是喷涌出来的,那个男人痛苦的脸在秦无向记忆里已经扭曲了,男人在祈求,在示弱,放下高贵的身份,匍匐在他脚边。可秦无向的脸上充满仇恨,眼睛都是红的。
男人的脸突然变了,他在笑,笑的血肉模糊,嘴角一下子裂到耳边,他在笑秦无向。
笑他的愚蠢,笑他犯了无法弥补的罪。
“操……”秦无向烦躁的抓抓头发,去冲了把凉水,又从冲水变成了洗脸,洗烦了就不顾身上的伤脱了衣服洗澡。
他洗了很久,洗到自己浑身疼的厉害。嗓子也疼,像是被谁掐着。
也像是被洗不掉的恶行压着。
又是一个人的夜晚,安静的让人窒息,秦无向不敢睡去,因为梦里有人要他偿命。
所以秦无向的遗物中,有一个记事本,上面记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每一页的开头都是同一句话。
“……”
“我是一个杀人犯。”
……
叮咚——
短信的声音惊到了秦无向,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伸手去拿手机,水珠顺着他的动作滴落。
是医生。
——真的是你做的?
秦无向沉默。
——嗯。
陆哲之突然接不下去了,他刚刚才看到新闻,然而那已经是两天前的热搜了。
可笑的是,那件事竟是凭着普西·京莱茵的夫人上的热搜。
——继他之后,赫濑夫人又失去挚爱!
“挚爱”刚逝世,赫濑夫人就杳无音信,到各地去“散心”。
“你怎么了?”缪言良看着陆哲之从就很不对劲。
“没什么,”陆哲之突然想到秦无向这两天的反常,心里很不舒服,“……哎,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缪言良看陆哲之正经的看着他,语气就也严肃了。
陆哲之盯他看了一会儿,笑出声,“不行我说不出来。”
缪言良皱眉啧了一声,“你正经点行不行。”
“好好好,咳咳,”陆哲之清了清嗓子,终于笑不出来了,“……我喜欢上一个人。”
缪言良眉头皱的更紧,一副黑人问号脸。
“那人是个,男的。”
“我日,”缪言良忍不住爆了粗口,也脱口而出,“你他妈变态?”
陆哲之低着头,还有更变态的呢,他还是个小鬼。
缪言良震惊的不行,连说了几遍卧槽,但看见陆哲之低着的头,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陆哲之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比亲人重要几百倍,缪言良对陆哲之来说也同样。
陆哲之出柜,第一个告诉的就是缪言良,这绝不是想听他说一句“你他妈变态”。
“不是,我是说……”缪言良斟酌着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那意思,”陆哲之说,“咱俩谁跟谁,不用跟我解释。”
“我就是想说说。”
……突然有一种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