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家伙,半点亏不吃的。
哑然失笑之余她伸手在他脑门上又弹了一下,也不管浩哥儿嘟嘴的一迭声的抱怨,只笑着摇头道,“我昨个晚上看帐本你又是怎么说的?”浩哥儿的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只伸手抱了素颜的胳膊换成了一脸的讨好,“姐,你快坐,我刚问过碧柳了,有你爱吃的饺子呢,还有碧梗米熬成的粥,一会姐你多吃点。”
一侧周子默只是静静的望着她们姐弟取笑打闹。
房间里的摆设寻常,几人都是素衣常服,简简单单的几碟小菜点心配着三碗白粥。
可在周子默的眼里却觉得此刻才是最为珍贵的。
用罢了饭,浩哥儿便被素颜打发去书房描红,自个则和周子默移到了客厅。
丫头们上了茶退出去。
屋子里只余两人,素颜抿唇一笑,“尝尝看今个儿的茶可好。”
茶是好茶,上好的君山银针。水也是去年冬收下的雪水,配着碧绿的茶器。端的是沁人心脾雅致绝伦,周子默只抿了一口便赞了起来,“好茶,入口醇香回味甘甜……”不等他说罢素颜已弯了眉眼,“你可别说这是你喝过的最好的茶,我可绝不信的。”
“喝茶喝的还是心情。若是讨厌的人,再好的茶喝到嘴里便也是没味了。”
若反之,再差的茶只要对着喜欢的人,便是天下的好茶了吧?
嘴角慢慢的勾起来,素颜只觉得心头如同茶水里的茶般慢慢舒展开来。
感受到身侧周子默的注视,素颜蓦的狡黠一笑,“呀,今天这茶怎的这般难喝?”
“很难喝么?”
“很难喝。”
“真的?”
“真的。”
一来一回的,周子默已经有几分咬牙的味道了。
这丫头明明就是在针对自己刚才的话。
然而看着素颜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模样,他却只觉得心头一片温软。
而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
杨老夫人派人来接浩哥儿了,甚至指明让素颜一块回去。
两个嬷嬷对着素颜的语气虽极是恭敬,口称主子,也以奴婢之礼请安,但素颜何等眼神,表面上的恭敬又怎么会误导的了她,只一眼便看出两个嬷嬷礼数十足背后的倨傲和坚持,也就是说,不管今个儿应不应,怕都是得往杨府走上一遭的吧?
杨府那边对于浩哥儿的主意她得探听清楚。
还有关于她自己的事,她也想和杨老夫人说明白。
她的事绝不会再容着她们乱加插手。
以前的算计也就罢了,那时侯因为有柳氏在杨府,所以她什么都不好做。
那个时侯她要为着在杨府过活的柳氏着想。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若杨府再做出点出格的事,她绝不会介意把新账老帐一块算个清楚的。
只简单的和周子默说了一声,素颜身边只带了几名侍卫以及碧柳和离草便出了府。
柳嬷嬷被她放在家里,总是要有一个主事的。
车子缓缓的行驶在路上,浩哥儿坐在素颜对面小脸上全是担忧。
“姐,老夫人要是让我住在杨府怎么办?”
正拈了块点心往嘴里放的素颜手在唇边微滞,而后轻轻的送入嘴里。
细细嚼了,又抿了口茶,才慢慢的抬了眸子挑了细长的眸看向脸已经皱成了一团的浩哥儿,直到看的浩哥儿有些不自在了,她才收回眸子缓缓的垂下眼睑,淡淡的开了口,“那么我来问你,如果真要你选一边,杨府,还有我和娘亲,你会选哪一边?”眼看着浩哥儿小脸一怔,素颜心头却是蓦的一松,即是这会把话说出了口,索性就全说开了也罢,省得到了杨府那边万一出现什么情景也浩哥儿会措手不及,她抬起清亮亮的眸子向着眉头紧皱的浩哥儿看过去,“浩哥儿,我知道在你心里不管如何老夫人是祖母,杨老爷是父亲,所以你怕是再怎样也从不曾怨恨过他们吧,但是我不成。我怨过的,就是到现在我还恨。我恨不得自个从没有这样的祖母和父亲,你可知道,姐姐曾经有一段时间恨不得死了的好?”
“姐。”
浩哥儿小脸一白,手下意识的就握住了素颜的手。
朝着他安慰的笑了笑,素颜摇摇头,“我没事,都过去了。”
是真的过去了,她刚才说的感觉是真正的杨素颜的。
是属于杨府的,真正的杨素颜。
不是她。
朝着浩哥儿扬起一个明媚的笑,素颜深吸了口气,抛去心头瞬间涌上来的怅然,她板了脸一本正经的眨了黑漆漆如宝石般的眸子望向浩哥儿,“之前的情景我自是半点没有瞒你,再加是舅舅府里,我这个和离的身份,祖母怕是不会再容得下我了,至于母亲,更是个被休弃的,自不会被杨府放在眼里,所以,杨府那边若有人有什么想法,怕打的也只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你只管着想清楚了,若你想着和我和娘亲生活,姐自会让你如意,只一条,怕是杨府你是再不好回头的了。还有,以后的路好不好走姐姐不敢说,只能说姐是决不会丢下你和娘亲。”
“姐,我自然是……”
“你先别急着决定。”终究是个孩子,看着他小脸上的难过和惶惶她心头一软,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呢,伸手在浩哥儿发上轻轻的抚磨着,她笑笑,“你若是选择了杨府,姐姐和娘亲自然还是你的姐姐和娘亲,但是,以后所有的事情只能是你一个人来撑了,因为姐姐不想,也不会让娘亲再和杨府任何事任何人沾上半点关系。”说着话,她再次板了脸,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只要你一天不离开杨府,承认是杨府的子孙,那么,哪怕是你死在了杨府,姐姐和娘亲顶多日后帮你报仇就是,好了,你好好想想吧,姐这一番话也不过是末雨绸缪罢了,说不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