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据说那旱魃上神性情乖戾,还会吃小孩哩。侬当真不怕?
不怕!
唉,罢了。孩子,切记要当心啊。
多谢土地爷爷指点,我这就去也。
说罢,红孩儿便飞起,向北去。
红孩儿至一处荒凉的地方,说是荒凉,应该说是荒热更加确切,沙石随风刮起,拍得人脸上发疼,有许多巨大的红色岩石屹立着,在这片广袤的漠土,如红色的巨人,历经沧桑,将赤橙色的沙石踩在脚下,镌刻着北境无人问津的历史。
红孩儿在这片漠土边缘向人家打听旱魃,当地人都纷纷劝说红孩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去冒险找旱魃,得不偿失了性命。
侬这小娃娃倒是胆大,侬可知那石漠里所在的是何妖怪?那可是旱魃,侬看这里到处都是风沙巨石,这天气还炎热不堪,住在这儿的村民都叫苦不迭啊。这全都拜那个旱魃妖怪所赐。据说那旱魃原为上古女神,乃黄帝之女,刚开始也是身着青衣,袂袖飘飘,助阵其父大战蚩尤的风伯雨师,她一来,这风雨潇潇顷刻间变作热气腾腾,大挫蚩尤,黄帝最后诛杀蚩尤。也不知是大战时消耗了过多法力,旱魃竟无法飞升回天,可她所到之处,非热即旱,便居于北境。说来也是可怜,从女神沦落为现在的妖怪。据说现在那旱魃蓬头垢面,形容狰狞,面目可怖,竟无神女的模样,据说还会吃婴孩,把婴孩烤熟再吃。侬个小娃娃若是不想被旱魃烤了吃,就赶紧回家去找爹娘吧。
都说那旱魃凶面獠形,性情乖戾,那可曾真的有人见过旱魃的真面目,又可曾真的有人见过旱魃嚼食婴孩。既无人亲眼见证,那便是空口白话。我既敢孤身前来,那自是不怕的。况且我是来寻求旱魃出手相助,并非滋事挑衅,想来那旱魃既曾是女神,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孩童。
红孩儿便听村民的话法,走向石漠的深处。虽然他刚才说得无畏无惧,可毕竟只是个八岁孩童,真正走进那片石漠,心中便开始兢兢战战,但狂言已出,岂有退回去之理,那还不叫人笑话。便硬着头皮走向石漠的深处。
赤橙的砂砾,踩上去沙沙作响。巨石的影子却很短,一路走去,连个荫蔽的地方都难以觅见。火热火热的,炙烤着沙与土,岩与石。
忽而,赤橙色的沙土这边,再往前跨一步,就是猩红色的沙土了,这交界,也不知是何意,或许,是到了旱魃的地界。红孩儿加快脚步,走向猩红色的那边,但是在那片猩红色的沙土前,又停下了脚步。该怎么迈出这一步,该不该迈出这一步,敢不敢迈出这一步。或许就这么一步,后果便是难以预料。可红孩儿毕竟还是个孩童,哪会思虑那么多的后果,抹了一把汗,就一脚跨进了这片猩红色的沙土。
走了几步,似是被一片阴影所遮蔽,红孩儿抬起头,向上看去,一只绯红色的大鸟正在他的上方空中,拍打着美丽的翅膀。忽而,又飞了下来,径直落在红孩儿的面前。红孩儿仔细看了看这只大鸟,真是华美无比。闪着黄金般光芒的头冠,硕大又明亮如黑松露般的眼,严肃却不凶恶,尖利的喙似涂了一层松果般的漆胶。浑身绯红,羽翼绯红。缸中朱蜥少一色,日边红霞输三分。翅膀舒展开来的时候,会带起一股燥热的风息,那尾翎尤其好看,六条飘带似的尾翎,闪烁着玛瑙的光泽,随风飘扬时,又显红玉髓的质感。只是,令人诧异的是,如此美丽的一只大鸟,竟只有一条腿。虽说这腿纤细瘦长,色如珊瑚,甚是好看,可只有一条腿的鸟,红孩儿却从未见过。红孩儿正疑惑这炎热的荒漠,怎的还有一只大鸟在此处。那大鸟却开口。
侬个小娃娃好生胆大,闯入此地,是不知此地为何处吗?
我乃翠云山芭蕉洞红孩儿,前来拜请旱魃天神。
原来是来拜谒旱魃上神,小娃娃,侬难道没听外面的人说,这旱魃神丑恶凶戾,还会吃食小孩吗?
是有听闻。
那,侬不害怕吗?
我前来是有事相求,怕也要来。
好。初生牛犊不怕虎。要谒见旱魃神,我便给侬个机会。我乃旱魃上神的护法,名为毕方,侬若是通过我的考验,我就带侬去见旱魃神。
此话当真?
当真。
好,我接受侬的考验。
在这片猩红色的沙土上屹立的巨岩之中,有一块是特殊的,那块巨岩比其它的巨岩都要小。侬要想办法,让那块巨岩变大,变得和其它的巨岩差不多大小,那侬就是通过我的考验了。好了,快去找吧。
毕方说罢,便腾张开它美丽的翅膀,凌空飞去,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这片猩红色的沙土,说大不大,但说小也并不小,那屹立的巨岩,说多不多,说少那也并不少,况且要一一进行对比,找到最小的那一块,可真是不容易啊。从这一块巨岩绕到那一块巨岩,再从那一块巨岩绕到下一块巨岩,一处一处地绕,进行大小的比对,这瞅着,每块好像差不多大小。那毕方是不是故意刁难,其实根本就没有特别小的巨岩,也未可知,许是毕方在拿他寻开心罢了。红孩儿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却仍不停下脚步,寻找着那块特殊的巨岩。
好家伙,那巨岩终究是被红孩儿给逮住了。这红孩儿绕了许久,始终没有看到什么特别小的巨岩,便嘟囔着一边踢小石子,忽着,踢到一块小石子却没能踢动,自己反而摔了一跤,揉着膝盖去看那颗害得他摔倒的小石子,不想,竟是巨石的模样,只是只有蘑菇般大小,倒还真的是特别小的巨岩,说它是巨岩都觉得别扭,这分明只是个小石块嘛。
但起码,这小巨岩是找到了,至于让它变大的方法,红孩儿可犯了难。石头还能变大,这可是闻所未闻。莫不是有什么机关,红孩儿这样想着,便用手去拿那块小巨岩,奇怪了,居然能拿起来,那之前踢它怎么反而一点都踢不动呢。红孩儿翻来覆去地看这块小巨岩,真是与普通石块没什么两样嘛,颜色均匀,没有特殊出现或变化的颜色,手感也很普通,每个地方摸起来,差不多的粗糙,没有突然变得光滑的地方。会不会是找错了,也不对啊,这一块的形状,分明就是微小版的巨岩,绝不会错的。那破解的关键究竟在哪儿呢。红孩儿对这块小巨岩是又扔又摔,又踢又踩,还翻滚了它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变大的迹象,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既然要把它变大,变得与那些巨岩差不多大小,那么那些巨岩上会不会有线索。于是,红孩儿握住这块小巨岩,去看看那些巨岩上面,有没有什么关键。
这一块一块的巨岩,也都颜色均匀,手感普通,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红孩儿更加仔细地看这些巨岩。忽而,看到巨岩上面有一个很浅的镌刻的痕迹,仔细盘查每一块巨岩,没错,每块巨岩上都有同一种痕迹。这镌刻着的,似乎是一个字,刻得很浅,看不大真切。细细辨认,再用手指去摩挲,是个“赤”字。“赤”字,出现在这些巨岩上,红孩儿只想到红色的意思。可这些巨岩本就是红色,这片沙土也是猩红色,也用不着特意刻一个“赤”字来标榜吧,这根本就毫无意义嘛。本以为找到有用的线索,不想却是这样多余。红孩儿感到失望。又转念一想,或许这个“赤”字另藏玄机,可能并不是单纯指红色。“赤”,又跟记账有关?可红孩儿一个八岁孩童,哪懂什么账本里的清算。裸露?能裸露什么?这些巨岩裸露在风沙之中?这用眼睛就能看到的东西,还需要多此一举来刻字?
红孩儿的小脑瓜子可想不出什么有意的答案。只有看着眼前的“赤”字,陷入深深的疑惑当中。变得焦急,手中握着那块小巨岩握得更紧了。不对,好像是小巨岩变大了。红孩儿摊开手掌,那小巨岩似乎是变大了,可是看不大出来变化,只是在汗涔涔的手掌上看着,感觉比之前亮堂了,或许是沾上了汗的缘故吧,才会看上去亮堂的,也感觉稍微变大了。会不会是错觉呢。接下来发生的事,可就能证明,这不是错觉。那小巨岩表面上的汗都干了,小巨岩滚落到沙土上,竟然变得有一只水缸那般大小,红孩儿又惊又喜。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问题又来了,它变大确是变大了,可是也只是到水缸大小,要想变得与其它巨岩差不多大小,还得再寻方法。
这小巨岩变大是在手掌心里的事,自己的手上能有什么机关呢。莫非,是这巨岩吸了手中的汗水,才变大的。而手中的汗水才多少,它就能变大这么多,那如果再多给它浇点水,会不会它就变得更大。于是,红孩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擦在水缸大小的巨岩上,果然,巨岩又变大了,有一只骆驼那般大小。红孩儿欣喜,终于破了巨石变大的玄妙。再一回想,那巨岩上镌刻的“赤”字,也可能指代赤松子,既是雨师水神,自然是会降水,这巨岩便是遇水即变大。然而,这茫茫荒漠,又哪里会有较多的水呢,即便是掘地三尺,也断然寻不到一滴水来。现在这办法倒是找到了,可是缺少关键的水,也无济于事啊。明明知道答案,却解不开困局,就像现在眼看着偶尔会有乌云飘过,却怎么得硬是不下雨那样,叫人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