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岛雾阵外,通幽海。
一叶小舟随着不时翻涌起来的浪花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漂流着,带着腥味的海风将小船上两名女子的长发吹得凌乱,可她们丝毫不在意,其中一位一直在船上滔滔不绝,说到激动处时双手都挥舞了起来;而另一个只是皱着眉头安静听着,时不时地侧过头盯着涌起浪花的海面,一言不发。
“……我这口干舌燥地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明白没有?”阿乔伸出小舌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简单来说,你现在就算是上了头条了,咱这儿要是有微博什么的,你绝对是热搜第一!所有传言的主角,都是您——此途令主,千曳姬。你就在这一夜之间,火了。”
可不是火了吗,一夜之间,不知是何原因,也不知是谁传出了消息:妖皇爱徒无霏与此途令主千曳两情相悦,此次无霏公子代表妖国来访冥域,除为两国的政事交流外,更是来向令主千曳提亲的。据说令主千曳已经答应,接受了无霏公子的聘礼:一对用灵力凝结成的珠子,还有无霏公子的万鳞伞,也被当作定情信物留在了令主千曳的手中。且更是传出两国不日便会和亲,而和亲的对象,正是无霏和千曳。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玩笑,可发现这传言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便来问问你。倒是没想到,你真的收了无霏的灵珠还有万鳞伞。”阿乔看见映在那双灵珠化成的双眸中那个焦急的自己,又瞥了瞥千曳手中的万鳞伞,沉声道,“千曳,你不会真的答应了什么吧?”
“当然没有,我并不知晓此事。”千曳垂下双眼,微长的指甲已经在手心中留下了痕迹,“我以为,他给我灵珠真的是为了战事;他留下了万鳞伞也真的是忘记拿了……”
“从不离身的法器怎么会忘记?”阿乔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仔细想想,他怎么知道你没有眼睛,又怎么巧合地凝结出两颗灵珠送给你?对你,对此途,他怕是早就研究了个彻底!”
千曳想说却不知怎么开口,喉咙好像被紧紧地攥住,本已没有心脏的胸腔也好似被狠狠地砸了几下,异常地憋闷。所以,她便没有注意到,小船附近的海面上竟冒出了些许气泡。
见千曳仍然低头不语只还愣愣地盯着海面,阿乔不免有些着急:“姐们儿,别发呆了,想想办法啊……我也听说了,无霏是打算联合咱们去讨伐静雪一族,但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确保联合的手段?他有没有跟咱们商量过?!他给你下了怎么大一套儿,饶了这么大一圈儿,在背后这么阴你,根本就是不信任的表现!这样的盟友,不要也罢!”
阿乔越说越气,嘴里嚷嚷着:“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就去找他,敢欺负我姐们儿,老娘要打得他满地找牙!”一边撸起袖子就抓起船桨往回划,可还没划几下,水中突然伸出一只纤细苍白的手,一把就抓住了船桨!
“谁?!”阿乔和千曳猛然一惊,站起身,双眼危险地眯了眯。通幽海上无法使用法术,发生冲突只能近身格斗,如果来者不善且还有帮手,她们会很麻烦。
“是你奶奶我!”被水泡得有些皱的双手抓住船身,水花四溅,海泳了许久的聆艳终于找到了她们。
“聆姨!”千曳与阿乔赶紧将聆艳拉了上来,刚扶着她坐下,千曳便被一把推到一旁:“好啊,千曳。我拿你当亲闺女,你却要当我弟媳妇儿!”
聆艳一面使劲地拧着裙衫,一面瞪着她们俩:“行啊,够能耐啊!居然能躲到通幽海来,让我这一路好找!”
“聆姨,您别生气,千曳也是被骗了嘛,谁知道那个无霏……会如此……你们聊吧,我不说了……”阿乔激动地站起身来为千曳说话,可还是在聆艳怒瞪的眼神下,身子一矮再矮,最后缩在了船尾,当起了鸵鸟。
“我刚才也听了许久,阿乔说的对,你就是被无霏设计了。”拧完了裙衫,聆艳又开始拧她的长发,但泡在水中游了许久,长发都打了结儿,团在一起也十分不好拧,弄得她越来越烦躁,“但那也是形势所迫……我不是为他说话啊,静雪藏匿了这么久,近期突然留下踪迹,一定有她的阴谋。如果两国公开联合并宣战,势必会打草惊蛇;而如若采用和亲这种方法,既有了双方的盟约保障,还能表示双方世代交好的意愿,并且此途中的怨鬼们就可以利用和亲之名,送亲之便,编入讨伐战队,离开此途去找静雪报仇。可以说,这是个三全其美的好方法,而实施此法的关键,就是你。”
聆艳终于将自己的长发打的结儿用手指通开了,歪着头看了看低头沉思的千曳:“所以,对于此事,你作何看法?”
“事已至此,我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而且您都说了,如此三全其美的好方法,我也不会拒绝。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千曳抬起眼,直视着聆艳,赤金色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但事关重大,我还是想先问过陛下再做决定。”要说让千曳这么心平气和的接受那是不可能的,冥帝也不会任凭妖国在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被算计的亏她可不会暗自咽下,怎么也要给他们来些教训。
“从我接到消息开始便给陛下递了不下百道折子,陛下都没有理会。”聆艳为自己盘了个简单的发式,用簪子插好,“而且无霏在冥域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使传言满天飞——我的意思,你懂吧。”
千曳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想起了昨晚和冥帝的通话:“昨天晚上,陛下以传音石询问我……关于讨伐静雪的事……”
“所以啊,千曳,你现在就是那支箭,哪怕你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弦上,可也不得不发了。”聆艳叹了口气,“跟他们比起来,你确实还嫩着啊。”
千曳皱着眉,双手捂住眼睛,玄青色的长发扑散开来,她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更显无助可怜。
“憋屈啊,没事,吃一堑长一智,慢慢就好了。”聆艳坐到千曳的身旁,揉了揉她的脑袋,“到了妖国可就不能再这么单纯了,妖国部族很多,且各部族都有诸多禁忌和规则,在交往行事方面你更要多加注意。如果实在遇到难题,可以去找我在妖国的昔日好友,我已经跟他们打了招呼,他们会帮你的。”
“聆姨。”千曳紧紧地握住了聆姨的手,眼神逐渐坚定,“谢谢您。既然是我的选择,我便不会后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哦,对了,无霏一直没有自己的府邸,所以和亲过后,你应该还是会和他在皇宫住上一段时间。妖国皇宫不比咱们冥域,你可不能太过随意。”聆艳提醒着。
“皇宫?为什么要住在妖国皇宫?”千曳还未问,在船尾的阿乔便好奇地坐了过来,“这是和亲的规矩吗?好麻烦啊。”
“不是啊,无霏就住在皇宫里,千曳过去当然是要和他一起啊。”聆艳看着面前惊讶的阿乔和千曳,“你们该不会连无霏的身份都还不知道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