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准备先到老街看看,马车驶到老街的街口,三人便下了车。
整条老街走了个来回,也没见有什么赖头和尚摆摊看相。
范文轩道,“去城东破庙看看吧。”
范诺诺雀跃,“稍等稍等,前面是糖人张,我去买份蔗糖的‘龙虎斗’!”
只见这糖人张的店铺并不起眼,只有个二米多宽的小门脸儿。
摊子已经支到了店门外,糖人张熟练冷静的制作着各种造型的糖人。
摊子上戳着一根绑了棉布的圆木,上面查了许多小巧玲珑的糖人;造型较大的则直接摆放在摊子上。
摊子旁边立着一块醒目的幡子,上书三个大字“糖人张”。
这糖人张是老字号,老客户颇多。
小个儿的糖人价格便宜,多是些糖猪糖狗的传统造型,来来往往的孩童就能掏了零钱买上一根,吸溜吸溜的舔着,一天能卖许多;
大型糖人则造型奇巧,不时推陈出新,能媲美艺术品了,价格就昂贵得多,多是大户人家给孩童办生辰宴的时候买上几份,在府上能摆一段时间再分吃,也有提前许久就来定制的。
糖人张样貌质朴,看起来憨态可掬,有一双巧手,正忙得乐不可支。
一位妈子打扮的人上前张望,糖人张手上的活计不停,笑嘻嘻说道,“芬姐,今日新出的‘北冥飞船’,一共做了两只,不给府里少爷捎上一份?摆府里也有面子!”
芬妈妈打量道,“多少银钱?”
糖人张答道,“你是老主顾,二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芬妈妈撇撇嘴,“太贵。”
转身便走了。
不多时,又一小厮模样的上前,询问‘北冥飞船’的价格。
糖人张憨厚笑道,“三两。”
小厮捏捏手里的钱袋,犹豫,“有些贵了。”
糖人张抬头,正想劝说小厮买下,恰见芬妈妈又从道路对面溜达而过。
忙喊道,“芬姐,这飞船带上一个吧?”
芬妈妈撇过来一眼,脚步不停的往前走,“你卖的太贵了!”
糖人张不急不恼,高声道,“四两一个还贵呐?!”
芬妈妈又回头瞅了瞅,未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小厮见糖人张卖给旁人四两,只跟自己要了三两,便下了决定,边数钱边道,“给我包一个。”
糖人张笑道,“好嘞!”
手脚麻利的打包。
送走小厮,芬妈妈便又晃晃荡荡的回到了摊子上。
直接递了银子,笑得媚眼含春,道,“剩下那个给我包了吧。
你这老张为人真是不赖,一下子给我便宜了一半。”
糖人张笑得憨憨,道,“那是自然,老主顾当然要多给优惠!”
又笑嘻嘻送了芬妈妈满意的离开。
糖人张继续手里的活计。
从头至尾旁观了这一幕的范诺诺内心震撼,被憨厚老张的敏捷反应给惊呆了。这大抵就是智慧在民间吧。
范文轩笑而不语,阿离小声嗫嚅,“他不诚实。”
范诺诺笑着解释道,“算不得不诚实,给熟客便宜些,生人多卖上一两也是人之常情。他这番言辞可谓面面俱到、宾客尽欢,何乐而不为呢?”
阿离茫然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范诺诺只挑了许多小型糖人儿,依然是只要蔗糖的,不喜麦芽糖,范文轩跟在旁边结账。
她买糖人儿只是吃的,大、小味道都一样,小的价钱划算,吃起来还方便。
范文轩拎了打包好的糖人,阿离嘴上已经添了一个范诺诺塞给他的金黄糖鱼儿,三人正欲走,一阵风旋过来,‘糖人张’的幡子扭了扭,眼见着后面还有字。
范诺诺好奇,扯着幡子看后面写了些什么。
竟写着两排大字,左排“虚渡大师震撼来袭”,右排“占卜看相事无遗算”。
糖人张见范诺诺打量,笑呵呵解释道,“前几日来了个和尚,跟我打赌,非要给我算一卦,说算的准了,就要让他免费在我这摊子旁边再支个算命摊子,说是要等人。”
范诺诺忙问,“那和尚呢?”
糖人张道,“和尚嘴馋,去前面胡同吃馄饨了,估计一会儿也快回来了。”
范诺诺又问,“他给你算的什么卦?”
糖人张羞涩道,“他说我近日命犯桃花,会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伤得很深……”
范诺诺八卦,“可是准了?”
糖人张又羞赧的点点头,将手里刚制作好的糖人插在圆木上,搓了搓手,说道,“算卦的当天傍晚,我收了摊子回家,路上拐角处,正有一女子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我一时反应不及,让她撞了一跤,那一跤摔得那叫一个惨呐!”
范诺诺扶额,不知说些什么好,与糖人张又闲聊了几句,就见一破破丢丢的赖头和尚,一手一个卤鸡腿,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腰间还挂着个大酒袋,离老远就闻见浓烈的酒香。
范诺诺懊恼,何苦来找这赖头和尚,打眼一看就是个不着调的,骗吃骗喝倒像是一把好手。
和尚走近,随手将‘糖人张’的幡子转了个方向,露出‘虚渡大师震撼来袭’的字样。
往墙根一蹲,撕了口鸡腿,笑嘻嘻看着范诺诺,“小姐姐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范诺诺道,“没有……来买糖人的……”
和尚却不放过,摇头晃脑道“一轮赤盘圆又缺,点点寒星围残月。
古经有云,‘岁伤日干,有祸必轻;日犯岁君,灾殃必重。’小姐姐真心没有要问虚渡的?”
范诺诺心头一颤,世人皆把圆月称作‘玉盘’,这赖头和尚口中的‘赤盘’自然就是指血月了。
难不成,这虚渡和尚竟真的有些道行?
范诺诺隐晦问道,“可有解?”
和尚故弄玄虚的闭眼掐指。
半晌后摇摇头,“不妙,不妙啊。
常言说得好,‘瞎子点灯白费油,脱裤放屁上茅楼,瘸子赛跑瞎胡闹,哑巴唱戏总难求’,怎么解都是白忙活,甚是不妙啊!”
和尚连道三个不妙,范诺诺脸色有些发青。
虚渡吃完一个鸡腿,舔舔手指,忽冲范诺诺抛了个媚眼,手指捻动。
范诺诺脸色更青,问,“你能解?要多少!”
虚渡咳嗽两声,“老街喧嚣,小姐姐何不请和尚到府详谈?”
所谓无事不信佛,但范诺诺此时心头忐忑,对虚渡的三言两语竟有些信了,正欲点头。
阿离忽道,“这和尚定是个骗子,哪有和尚喝酒吃肉的!”
虚渡毫不心虚,面不改色,笑呵呵理直气壮道,“和尚怎的就不能喝酒吃肉,虚渡早年间还说过一房媳妇呢!娇妻在侧,让人着实难舍,奈何俗事颇多,扰我修行,只得忍痛割舍,离家苦修啊!”
范诺诺问,“你自称大师,也会被俗事烦扰吗?”
虚渡认真的点点头,“和尚也是人,那是自然。”
范诺诺八卦心又起,“都有什么俗事?举个例子?”
虚渡摇头,“不举!”
一旁听闲话的糖人张忽然插话道,“没想到大师竟也有此难言之隐!我的一个兄弟也是如此,媳妇都跑了三个了!”
虚渡郁结,“我是说不举例子!不举例子!”
范诺诺扶额,范文轩无奈的摇摇头,提议道,“还是请大师到府上一叙吧!”
虚渡麻利的从墙根儿跳起来,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鸡腿啃完,骨头往身后一甩,油腻腻的双手往袍子上抹了抹,痛快道,“那快走吧!武贤王府的厨子可是名声在外!”
范诺诺皱眉,“你知道我们是谁?!”
虚渡讪笑,“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和尚岂不是白混了吗?!走吧走吧,莫耽搁!”
不等引路,虚渡就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武贤王府的马车,毫不客气的爬上去,挑了个舒服位置,怡然自得的坐下。
等到四人都坐上了马车,范诺诺看着葛优躺的虚渡十分不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虚渡懒洋洋打瞌睡,也不睁眼,却道,“小姐姐莫要如此看着和尚,和尚脸皮薄。”
范诺诺语调平静的威胁,“你若是个假和尚混子,我就报官!”
虚渡闭眼揉肚子,“别着急来别上火,别跟和尚动干戈,和尚从不打诳语,一会儿我想吃烧鹅。”
范诺诺眨巴眼看着范文轩,“老哥,我也想吃。”
范文轩微笑着点头,宠溺的揉了揉范诺诺的脑袋,道“好。”
……
待到了武贤王府,鼾声如雷的虚渡不等招呼就自己醒了过来,率先跳下马车,很不见外的直奔府门。
口中还念念叨叨,“一收复一放,一张又一伏。
此乃宝地,又有高人设计!好手段,大手笔!”
门房见到范文轩三人都跟在和尚身后,便也没拦着这赖头和尚。
虚渡进了府依旧东张西望,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时而赞叹,时而不解,时不时嘀咕,“好手段!果然好手段!浑为宗,清为法,后靠有山,前照有水,宜其室家,宜其风水!”
范诺诺完全听不懂,但也瞧出老娘的布置很得这虚渡和尚的赞赏,甚至是惊异。
范文轩轻轻拉了范诺诺的袖子,低声道,“这和尚多半有些水准,你莫小觑。”
范诺诺点点头,人不可貌相,也许这和尚藏秀于内吧。
又转头瞧瞧阿离,正专注的嘬着饮料,都是范诺诺一路上时不时塞给他的,阿离也不拒绝,只要塞到他手里,便慢悠悠的喝着,云豆豆赠送的三杯冰糖雪梨饮都进了他的肚中。
范诺诺微不可查的笑了笑,冲阿离道,“今天没太顾得上你,让你跟了一路,有些无聊了吧?”
阿离低头腼腆一笑,摇了摇头。
……
就这么十几秒的功夫,虚渡和尚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朝着后山的方向。
不敢置信的摇着头,“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这整个武贤王府竟然是一座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