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好难受!”
小长安小脸通红,嗓子也有些哑了,浑身没劲儿似缩在老人怀里,微眯着眼睛,唇瓣也干的失了色彩,好不憔悴。
老人面色柔和,安慰道:“不怕,师父带你去医馆,师父陪着你。”
大概是昨日赶路着了凉,师徒两到了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小长安回到自己的房间歇下后,喉咙就有些痒,她没当回事,要了热水沐浴更衣,自己当时就打了几个喷嚏,她依旧不在意,要了些肉糜喂了小狼,发也未烘干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喉咙痛得不行,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师父来叫她起床,她含糊的应着,说自己身子有些不爽快,想要再睡会儿。老人估摸着她是昨天赶路累着了,也就容着她再多睡了一个时辰。再叫时屋里就没了声,老人有些奇怪,待进了屋才发现,那孩子满脸通红,摸着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老人连忙抱起她,衣服也等不及穿,裹着被子就要抱起,床上的小狼爬了起来,踱了几步后,“嗷嗷”两声,然后也跳进了被子里,将头搁在小长安脸颊边。
老人没管它,只问了店小二最近的医馆,抱着小长安就跑了过去。
这么冷的天,这么小的孩子,生了这么重的风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好容易才赶到了那家医馆,医馆不大,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坐诊,下面还排了一些人。老人等不及,只能告了一声“得罪。”,将小长安放在一旁的榻上,自己去要伙计抓药,帮忙煎了。
好在那中年大夫是个好的,也不大惊小怪,看着老人报的药材也差不多,也就没有起身,依旧坐诊,只吩咐伙计好生帮着,还说厅堂冷,让他带二人进内间去。
老人自是仔细的谢过了,抱着小长安进了内间,将她放在了内间的榻上,把小狼从她怀里提出来,放在一边,替她稍微解开些衣服,松了松被子,又央求着小伙计打了温水,拿了条巾子,提了壶热水,小伙计又是煎药,又是拿东西,打水的,也是忙的团团转,倒也没有不耐。
老人将小长安扶起,在她的背后垫了个枕头,要她靠坐着,将巾子浸了水,拧干,摊在她的额头,又拿起桌上的一只杯子,倒了杯开水,稍稍吹凉了些,便要她喝下。
小长安倒是想喝,可一来这水实在烫,二来自己的喉咙只要一吞咽,就跟针扎一样疼。她摇着头,难受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趴在被子上的小狼“呜呜”叫唤几声,上前来蹭了蹭她的手。
老人也哄道:“不喝怎么好呢?乖,安儿,忍一下,喝了会好受些。”
小长安抚摸起小狼,又看着师父这样哄着她,也自知病到这个地步都是自找的,只得伸出小手接过茶杯,小心地喝了起来。
老人又拿过巾子替她擦脸,擦脖子,擦手臂,给她降降温。
小长安被老人劝着,将一壶水都喝完了,伙计终于煎好了药送了来。这次小长安倒是没要人劝,只等着药凉了些,咕噜几口就喝下去了,喝完之后,哭得小脸都皱成一团,说着自己再也不敢生病了什么的。
老人无奈的替她掖被脚,依旧将小狼丢进她怀里,小长安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一旁的小伙计看着有趣,也是笑了。
老人这才抽出空来,对着他一揖,连声道谢。
大夫也终于歇下来,往内间来看了,看着两人都处理的妥当,点点头,只叫老人不必忧心,暂且在这里住下来,待孙女好些了在离开。
老人自是求之不得,执意先要付了医药费用,大夫也没跟他客气,仔细算了,收了。
老人要小长安先歇着,自己回客栈收拾了些东西,跟店小二吩咐了一声,又给小狼买了肉,吩咐屠夫剁碎了包起来,依旧回了医馆。
这天下午,小长安勉强喝了些稀粥,又喝了不少水,一帖药,打起了些精神,兀自逗着小狼玩。
天冷病人有些多,尤其是感染风寒的,十个里就有八个,又尤以小孩居多。大夫和伙计两人有些忙不过来,这不中午用膳时,老人和大夫相谈甚欢,大夫知道了老人会医术,于是劳烦他下午帮帮忙,一起坐诊。
小长安昏昏欲睡之际,只见大夫匆匆忙忙的进了来,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对面的床榻上。小长安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好像病的比她还重,小长安表示同情。
这时后面才陆陆续续进来几人,估计是这小孩的爹娘,还有自家师父。
小长安不知道他们怎么都进来了,小孩子又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小长安觉得有些吵,不明所以的望向他,然后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只见大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排排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密密麻麻,寒光闪闪的针。那小孩就是知道了这玩意儿要往他身上扎,嗓子都哑了,还哭得撕心裂肺。
小长安又是吞了口唾沫,有些同情的看那小孩一眼,然后有些幸灾乐祸的盯着他。
那边吵吵闹闹,小孩哭天喊地,父母左劝右劝,父亲甚至上手想制住他,好让大夫施针。大夫摇摇头,示意这样不成。
小长安不解,眨巴着眼问身边的老人:“师父,我怎么不用被扎啊?”
老人笑道:“也可以啊!扎个一次,看你还生不生病了。”
小长安嗔道:“师父~”
老人又笑:“那孩子是反复的发热,退了又热,热了又退,比你严重多了。而且大多数孩子都怕痛,施针不便,能不扎就尽量不扎吗!”
小长安“哦”了一声,抱起自家小狼就要看戏。谁知那孩子实在好体力,也可能是被那把针给逼出来的,足足闹了一刻钟没停。
父母有些劝不动了,开始动怒了,外面还有不少病人,老人早就出去了,大夫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也是无奈,放在床沿的针包都被孩子掀开了。
小长安叹一口气,真是没完没了了。
她挠着小狼的下巴,看着委屈不已的小孩,兀自笑了起来。
那小孩看见一个比自己小的妹妹笑话自己,更加难过,不由抽噎着,有些生气道:“不准笑,又不是你要被扎。要是是要扎你,我看你还笑的出来。”
小长安依旧笑,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揶揄道:“略略略,胆小鬼,我就不会哭,亏你还是男子汉呢!哭成这样,我看你是条鼻涕虫。”
孩子父亲想要说什么,他娘冲他摇摇头,拦下了他。一时屋里只剩下两个孩子的说话声。
小孩洗了洗鼻子,努力收了泪道:“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资格说我,你才是鼻涕虫,讨厌的家伙。”
小长安看着他的眼泪没忍住,又流下来,不由就想起了帝都的那个小世子,分别近半年了,不知他可好。
一时又笑了,不是调笑,有些温柔,她道:“那成啊!反正我也病了,那不如我们两个比一比,一起针灸,我是不会哭的,你要是怕痛,又哭了,你就要叫我姐姐,我叫你鼻涕虫,可好?对了,我还没五岁哦!”
小家伙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想也不想,不服输道:“比就比,我是男子汉,你要是哭了,就叫我大哥哥,我就叫你臭丫头。”
小长安装作骄傲的样子,昂起头道:“那好,伯伯给你扎,我要我师父帮我扎。”
一旁的大夫无奈笑笑,冲小长安点点头,叫了老人进来。
老人听了事情的经过,看着小长安哈哈大笑,小长安就有些急了,喊道:“师父,别笑了,真是的,你轻点扎啊!”
老人接过大夫递过来的一根银针,仍然笑道:“好好好,保证不扎重了。”
说着小狼又被提起丢在了地上,小狼扑腾两下没挣脱,只能在地上转了几圈,呲着牙,扒拉着老人的鞋子。
对面的小孩听了,也是眨巴着眼看向大夫,大夫也是无奈,眼观鼻鼻观心道:“我也向你保证,可以了吧!小祖宗。”
于是小孩终于安静了,两孩子面对面坐着,老人和大夫对视一眼,点点头,各自去了张布条,忙活起来。
先是将银针用火烧了一下,然后要两孩子伸出手,要在手指上放血。那小孩乖乖的伸出手,眼睛只仔细的盯着小长安,小长安咬咬牙,也伸出手,不敢低头看,只恨恨地盯着小孩。
老人一手紧紧捏着她的手指,一边快速的下针,小长安甚至还没感觉到痛,就已经好了,两孩子都是眨眨眼,看着对方的样子,一起笑了。
那小孩骄傲道:“一点都不痛。”傻傻的笑着,很是开心的样子,连鼻涕泡泡都笑出来了,啪的糊在了脸上,众人都笑,一旁的母亲也是无奈的上前替他擦拭。
大夫“哼”了一声,道:“小子,还没完呢!”
小孩一副不再害怕的样子,挺挺胸脯道:“我不怕。”
老人和大夫在指头上挤了挤,然后用布条擦了血,又要扎耳尖。
两小孩依旧看着彼此,也是轻轻松松就过去了,只有稍微的刺痛,麻麻的,不算什么。倒是小狼看见老人扎自家伴儿,叫唤不停,小爪子呲呲的划着老人的鞋。
小长安停下来揉了揉它,这才准备扎最后一针。
大夫给老人换了粗些的针,因为两人喉咙都肿了,所以这最后一针,是要给乳蛾(即扁桃体)放血。
两人抓着两孩子的下巴,用针在喉咙里扎挑了几下,然后要他们将血吐干净,用水漱了口,在抹上一点白色粉末就好了。
两人收了针,大夫表示这就完了,只要他们注意一点,不要再着了凉,又开了几贴药,便要他们回去了。
小孩窝在自家爹爹怀里,也回了小长安一个鬼脸,喊了声:“臭丫头。”然后就被自家爹爹拍了一下小屁屁,红着脸离开了。
留下他娘亲又是对大夫道谢,又是夸奖小长安的。
小长安笑了笑,打了个哈欠,将自家小狼抱起来,窝在被子里又睡了。
老人替她盖好被子,又和大夫一起出去坐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