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跌跌撞撞回到书房,依然不见她檀郎身影,疯狂跑到花厅,到内室找了个遍还是没有影踪。
“依依姑娘,你怎么了?是在找公子吗?”江河见依依神色不对。
依依点点头。
“公子去四宜堂木土司那边了。依依姑娘,你没事吧?”
依依摇摇头。
去木兄那了?会有何事?依依不安地回到内室,看着烛火明灭,心也一明一暗,揪得很难受。
木土司书房。除了木土司、白衣公子、高畅竟还有蓝萱在场。
气氛沉重得令人透不过气来。他们三人皱着眉头,都不敢看白衣公子,只盯着自己面前早已冷却了的茶水。
“……皇上……即将要对家父动手了……”白衣公子一字一句说得很艰难。“想来你们也都明白,这飞书是家父给我的示警……”
“贤弟……你还是……”
“不行!我必须回去!家父有难,身为人子岂能苟活!……还有其他新政的拥护者,我岂能弃他们于不顾。”
“那依依姑娘怎么办?”
“依依……此事绝不可以让依依知道!她必须一生安然一世无恙!”白衣公子缓缓说道。
“公子,妹妹冰雪聪明,你如何能瞒得了她?不管发生任何事,以妹妹的性子定会跟着你的。”
白衣公子抿紧了嘴唇,低垂着眼睛,沉默不语。清冷的脸上已少有地露出了痛苦之色。
“公子,不然就告诉依依姑娘老爷与柳大人的恩怨。把世人对老爷的误解坐实,让依依姑娘认为你是她仇人之子,不得已,自然就会离开你了……她也就不受牵连了……”
“不!”白衣公子摇摇头,声音有些颤抖却很坚决,“这样依依是安全了,可她会痛苦一生的……我绝不能这么做!我要她不仅安然无恙,还要她一生喜乐无忧!她那么单纯美好,值得有最美好的人生!值得有比我好的人来疼她护她……况且我也不愿依依恨我……”
三人都垂下了头,黯然无语。这谈何容易呀!但愿佛菩萨能眷顾他们,给他们一个解脱之法,他们太苦了。
书房一片沉寂,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蓦地灯花炸响,蓝萱叹叹气,拿起剪子剪下灯花一朵。
“蓝萱姑娘。”白衣公子淡淡地出声了,“我在古籍上见过有关忘情蛊的记载,请蓝萱姑娘教我给依依施蛊。”
“什么?!”蓝萱失声惊呼起来,手中的剪子差点掉落,“公子!这绝不可以!被反噬的痛苦是不堪设想的!还没有人能承受得了!”
“何为忘情蛊?”木土司和高畅皱着眉,同时发问。
“忘情蛊是一对神秘的虫蛊。一公一母各自进入人体后即与人的情感共融共生。母虫能分泌一种特殊的唾液,可以封印人的情感和记忆,让人忘记跟施蛊者的一切情感和前尘往事。可是人心极难控制!只要被施蛊者心念微动,母虫就会通过公虫把痛苦反噬到施蛊者身上。被施蛊者情感欲深,反噬就愈强烈!这种撕裂魂神的痛,至今尚未有人能承受得了,更何况妹妹她对你情根深种!……”
“万不可用忘情蛊!”木土司和高畅猛地瞪大眼睛,心下大骇,脸色都微微发白了,极力劝阻。
“事已至此,贤弟,倒不妨用绝情丹。”木土司不加思索道,“我这里倒有两颗异人所赠的绝情丹。一人一颗吃了,如此两人皆可绝情忘记对方,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不!木兄,绝情丹我断不会用的!”白衣公子眷恋至极地看着手心里他和依依的青丝与红线一同编织成的同心结。轻轻地摩挲,轻轻地摩挲,一抹温柔缱绻在他深情的眼底,“我不能忘了我!不愿辜负了我的心!更不能忘了依依!……只因她是依依!是我永生永世不会放手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见他已铁了心,只得暗自担忧,暗自叹息。
依依坐在外间的案台前拿着一本《阿弥陀经》,蛾眉深蹙,花容愁悒,极力强迫自己看下去,可眼睛还是时不时地看向对门,她的檀郎还没回来!心里的不安如潮水般快要将她淹没。烛泪已流满烛台,她也无知无觉。
“依依姑娘,先喝杯茶吧……公子很快便会回来的。”
江河端着杯热茶进来,放到依依面前,默默地换好蜡烛。依依姑娘怕黑,公子不在的时候他更得要照顾好。
今夜太诡异了,江河也隐隐地不安起来。他跑到花厅回廊处去等公子,希望先见到公子时告诉他,依依姑娘已经苦苦地等了他一夜了。
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江河有些发慌了,不由自主地跪下来祈祷:“观音菩萨啊,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今日公子和依依姑娘都太奇怪了。祈求观音菩萨保佑他们和和美美。噢,最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无病无灾!我还等着日后他们成亲了给我生个小公子呢……咦,我怎么把这个说出来了。噢,观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您就保佑他们一切顺遂如意吧。公子和依依姑娘都是顶好顶好的人,他们已经受了太多太多的苦难了,但愿他们往后都能顺顺遂遂的。还有观音菩萨,恳求您让公子身体早些痊愈,我们好早日回到桃源村。老爷应该也被阿贵他们接出来了吧,我想他了,我们都想早日回到离垢园了。春天了,那里一定已经更美了。还有狗儿小乖,也肯定想我了。还有婉芩,还有阿鹏,阿义,阿恒,你们都好吗?我可是好想你们了……”
“江河,你跪在此处絮絮叨叨的作甚?”
江河正说着,猛然被高畅一声轻喝打断了。忙睁眼一看,公子站在自己面前,旁边还有高畅大人和蓝萱姑娘。
“谢天谢地!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依依姑娘可等了一晚上了,你……”江河快快站了起来,陡然发觉三人脸色都不对,硬是吞下了后面的话。
怎么了这是?又怎么了这是?心里直嘀咕,却不敢出口询问。
“蓝萱姑娘,你先去用迷香吧。”
迷香?什么状况这是?谁来告诉我呀?为何要对依依姑娘使用迷香?这是怎么啦?江河惊得张大嘴巴,却更不敢出声了。
他偷偷地瞟向公子,却见他神色悔暗,似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尔后呆呆地望着天边那一弯银月,清冷的身影仿佛笼罩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之中……
坏了!这是出事了!这是出大事了!
江河控制不住地轻轻发起抖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知道定是有极其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眼看就要到子时了,她的檀郎还没有回来!那个令她日夜牵挂的冤家还没有回来!依依长长地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她惶恐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对面房门上,手中的经书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檀郎!”听得一声轻响,依依乍然起身,急切地奔了出去……却不见人影!原来只是风吹动了窗棂……
灯火阑珊,依依呆呆伫立在夜色里,惘然望着天边的月儿,心里愈来愈沉重……良久,一步一步慢慢回到外间,脱力般跌在椅子上,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心又闷又痛,似乎已无力承受,下一刻就要蹦出胸腔来……依依抬眼又看了看对面紧紧关着的房门,眉毛愈蹙愈深,脸色越发的苍白,连好看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抿得紧紧的。思量了片刻,方要起身再去寻他,一阵困意袭来,头一歪,倒在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怀里……那个一脸眷恋一脸怜惜的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