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子:万丈红尘南柯梦,明月清风入怀中。扁舟一叶任来去,笑看缥缈烟雨蒙。
无题
曾经答应,
不再想起,
即使烟雨蒙蒙,
也静默不语,
不哭泣。
因此以为以能,
平静的对你,
面对面,
不再有从前那种狂喜。
可此刻你微笑而来,
一脸朝霞,
灰暗的心房春光旖旎。
或是已忘记,
怎么可以柔情如许?
应诺的那个晚上,
我已经,已经,
目送你,
离去。
一张白色的书桌,一本打开的日记,字体娟秀。日期是2014年8月9日,阴有小雨。上面只写了这首诗。
清风带着花草的芬芳徐徐吹来,让书桌左边那盆碧绿的文竹不时轻轻摇曳,晨光正好穿过洁白的莲花暗纹纱窗帘,堪堪透进来一丝明媚,掩盖了淡蓝日记上的斑斑泪痕。
像往常的每一天,张晓风早早起床,梳洗好。最后照照卫生间里那占了整面墙的宽大镜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再次整理了一下仪容。镜子里的人面如冠玉,貌若潘安,发质漆黑柔软,黑曜石般的眼睛闪闪发亮,一套米白色的运动服,让一米八的身材更显得挺拔帅气,俊逸非凡,最近这一年来,他比以往更加注重仪表仪容。每次去见依依,他都会细细的打理,以求最佳的精神状态出现在她面前。
依依,我来了。
张晓风情不自禁柔柔地笑,几步出了卫生间,转个弯,穿过客厅,换上一双黑色运动鞋,拿出壁柜里的黑色背包,随手轻轻关上两道门。
“谭姨,慢点走,小心脚下。这是要去买菜啊?”电梯刚要关上时,见到对门的谭姨,正挎着个自己编织的紫色小包,急匆匆走过来。忙按住电梯门,等着谭姨进来。谭姨前年退休了,在儿子家里帮着带刚出生的小孙子,小BB还没见过,偶尔的啼哭声倒是挺响亮,应该会是个可爱的小东西。一想到小BB粉嘟嘟的小脸蛋,胖乎乎的小手,一抹暖暖柔柔的笑意便漾开了。张晓风心里痒痒的,只等着见百日后的小模样。
“是啊,你也这么早。出去运动啊?年轻人多运动好,不像我们家那个,懒得动弹。一回到家就只知道玩游戏,儿媳妇也管不了他……”谭姨嘴上絮絮叨叨,脸上慈爱的笑容却一丝不减。
张晓风这个小区很不错,周围生活配套很完善。一家大型连锁超市,一家大型肉菜市场,一条南北荟萃的美食街,一切应有尽有。
张晓风在一家早餐店排上队,早上人多,每次都需要等个五、六分钟。
“大叔,我要两杯淡豆浆和三个淡的千层馒头,谢谢。”本来张晓风是喜欢甜馒头的,但是依依喜欢吃淡的,他也就觉得淡馒头原来这么好吃,软香可口。
公园就在面前,只要再穿过两条马路就到了。这是个模仿苏州园林而建的公园。虽然不大,却也古朴精致的很。春季各色杜鹃争相斗艳,朵朵玉兰清幽淡然,树树红棉尽情燃烧,嫣红的樱花楚楚动人;夏天一池的荷花清雅高洁,紫薇羞涩可爱;秋天刚到,粉红的异木棉就缀满枝头,迎风招展,银桂点点香飘万里;冬天更有宫粉紫荆一树繁华,洋金凤灿烂妩媚,朱樱花娇柔火辣,蓝雪花清新优雅。
眼下一条柳堤弯弯曲曲,随着湖边而去,尽头有个朱红色四角凉亭,这个角度远远看去像是凭空出现在湖面上。不远处还有零星的几朵白莲花,静静地绽放,淡看着尘世浮华。依依喜欢这里,这是个美丽的地方。她一定已经在湖畔的柳树旁吊着嗓子了吧?“咿……咿……呀……呀……”声音轻越曼妙,让人的心都跟着百转千回呢。
张晓风迷迷糊糊的想着,想着那个不沾一丝烟火,永远一身白色长衣裙,秀发飘飘,清水芙蓉般的人儿,嘴角的幅度愈加温柔,脚下不觉就加快了许多。
柳依依是个京剧演员,她每天都会到这里来吊嗓子。这里空气清新,景致人,最重要的是离他很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可以看到他那清俊的脸庞,闪亮的星眸,温润的笑容。每一天依依都按耐着飞上眉梢的喜悦,早早就去那里等着,盼着他身披五彩霞光,悠悠然踏风而来……
他总是先在左边的石拱桥上停留一会儿,探出来大半个身子,呆呆地看她,噢,不,认真地听她练声……
依依不知道原本对京剧无感的张晓风,为了能跟依依同步,他翻看了很多有关京剧的书籍。不但知道依依是梅派青衣,还知道梅派的艺术特色。对已入化境的人物表情和化妆、服装、音乐、舞台等方面都如数家珍。还特别沉迷依依的《游园惊梦》、《贵妃醉酒》和《霸王别姬》。每次都尽量抽出时间去观看依依的表演,不管是台上台下,依依的一颦一笑,都深入了他的身心,融入了他的血脉里。他有时甚至无端端的想着,依依要是身在古代,又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只要每天能看到依依看到她盈盈的眉眼在心湖荡起涟漪,听到她曼妙的声音在心尖上萦萦绕绕,他这一生也就无怨无悔了。张晓风痴痴迷迷的想着。
直到柳岸的几声鸟啾才让他猛然清醒,张晓风赶忙收回飘在云端的思绪,重新迈着轻快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依依,走向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甜蜜。
不管承不承认,这都是依依每天最快乐的时光!虽然她每天晚上都告诫自己,明天要远离他,告诫自己不要与他过多牵绊,以免再带给他痛苦,再带给他万劫不复!可是在这弯弯柳岸,那个温润如玉的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带着和煦的晨光……她的心就一下一下的悸动,又忘记了自己对自己的承诺。不管曾经有过多少日日夜夜的苦苦期盼,渡过多少黑暗幽深的冰河,熬过多少风刀霜剑,这些以往的万般痛楚煎熬,在这每天的短短相见中,都得到了极大的慰籍!于是在日复一日后,她终究抵不过内心的呼唤,开始一天天犹如飞蛾在火边飞舞,迷恋着那团光,那团热,那团温暖。
谁又太认真?谁又太执着?或许这红尘的烟雨,这注定要来的一场烟雨,凭谁都不愿意躲过吧……
“依依,过来,休息一下,吃早餐啰。”欢快的声音传来。依依眼睛的余光看着他疾步走下石拱桥,穿过两棵柳树,来到木红亭这才迎了上去,看着他弯弯的眉眼,心中又是乱跳了一下,慌忙低头。
依依左边头发有几缕发丝跟着轻垂了下来,白玉般的脸颊有一抹粉红,长长的睫毛像蝴蝶在扑闪,两只墨玉般的眼睛看着地面,似乎里面隐藏了一些看不懂的情绪,依依抬手,兰花指轻轻挽了一下鬓角,让青丝柔顺的贴在耳旁……
张晓风呆呆地看着,抿了抿嘴,心里有种感觉,一掠而过,他拼死命抑制住想伸出去的右手,但是他真的觉得他应该上前给依依挽挽那几缕青丝。这种感觉很是熟悉,熟悉得让他心痛,就像许多年许多年以前,他一直就这样做着的一样。或许是在梦中吧,他惋惜着。幸好还有一个梦,他清晰地记着,也一直在做着,那是一个无比美丽的梦。梦中的依依身着古装,长袖轻舒,白沙轻抛,在桃林中翩翩起舞,桃花朵朵在空中飘飞,洁白的月华流泻在她身上,熠熠生辉……
待回过神来时,张晓风的手不知何时已快伸到依依光洁的额间……
不,不行,绝不可以!张晓风慌忙收回手,心里强行喝止了自己,一脸通红。依依是自己深爱的珍宝!自己决不能唐突了她!要是她一生气扭头就走怎么办?再说依依是怎样看待我们的关系的呢?她知不知道我的心意啊?我应该跟她表白吗?还是需要找个什么时机啊?要是她不喜欢我拒绝了我又该怎么办呀?唉,算了,还是这样每天能见她一面就很好了。
“依依,那个……那个……唉,你先喝豆浆吧。小心烫。”张晓风小心地递给依依一杯豆浆,目光闪躲,转头看向面前盈盈的秋水,怔怔地,有些沮丧,唉,依依,我怎么会在你面前连话都说不好呢?你会嫌弃我吗?会觉得我很没用吗?依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单单在你面前脑子就会一阵一阵的空白,心里一阵一阵的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让你开心,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驱散你眼里的那一丝忧伤……
依依坐在张晓风右侧,喝着暖暖的豆浆,看他微低着头,脸色由红变白,焉焉的。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在她跟前,他总是话很少,晃神的时候很多。每每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依依都不由暗暗惆怅。心底的哀愁如天上的云朵,层层叠叠压得她时不时透不过气来,闷得心里发痛发慌。唉,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要是他该多好啊……那个她魂牵梦萦的人!那个她想与不想都令她痛得心慌的人!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心里也乱乱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只呆呆看着微风轻拂柳枝,柳枝也柔柔地,随着清风轻摆,相偎相依,缠绵不已。唉,这清风啊,无端地就吹皱了一池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