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俯身凑到顾长夜的右手仔细瞧着,发现他的手上新留下的伤口,两条如柳叶般的弯眉立刻拧在一起。
“王爷......”
她轻声唤道,也不见顾长夜有半点要转醒的迹象。
一看他的手就是没有认真包扎。
花枝盯着他的手,思量半晌,还是觉得应该重新包扎,否则伤口不易愈合。
想着花枝转身走出去,没一会儿便端着处理伤口的药膏和细布重新回到床榻前。
花枝轻轻拿起顾长夜的右手,生怕吵醒他。
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顾长夜好像睡得很沉。
花枝将他手上随意系的帕子解开,掌心之中歪曲狰狞的伤口顿时显露出来,血并没有止住,此刻还在向外淌着。
看的花枝手心也跟一阵刺痛。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成这样的,虽然伤口不大,但到底是豁开了掌心肉,想想都疼,他怎么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花枝拿起一旁的药瓶,小心翼翼的撒在伤口上。
这个药能让伤口愈合的快一些,但撒在伤口上会有些泛疼。
她便像是哄一个小孩子般,对着顾长夜的伤口轻轻地吹着,仿佛轻轻一吹,便可以带走他的伤痛,然后用细布将他的手缠好。
花枝看着顾长夜包扎好的手,满意地笑起来。
她抬眼看向顾长夜睡熟的脸。
冷厉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和凉薄的唇。
虽然和醒着时一样冷着一张脸,但是这张脸此刻却柔和了些许。
花枝忍不住俯身凑近他。
顾长夜若醒着,她是断断不敢靠的这么近的。
可现在他睡得很沉,花枝忽然也跟着变得胆子大起来。
她伏在顾长夜的脸侧,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他的容貌,甚至连他的睫毛都数的一清二楚。
最后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尖轻轻地落在顾长夜的额头上。
像是拨弄一潭永远波澜不惊的湖水,花枝的指尖缓缓向下,划过他的眼,他的鼻,最后在他的唇角旁停下。
到这里为止是她的极限了。
虽然顾长夜睡得沉,但这些年对他积累下的畏惧,还是在本能的跳动。
“顾长夜......”
她的唇瓣微动,声音轻飘飘的流出来,见他依然没有反应,花枝继续说道:“我发誓,我一定会变强,然后站在你身旁,永远护着你。”
说完,花枝颤颤的收回手,站起身帮他将被子盖好,不敢再冒犯他。
她本来是想回房间拿些雾里看花,送给路嬷嬷的,路嬷嬷说她年纪大了,晚上总是睡得不安稳,眼下偷偷地向顾长夜表白一番心意后,便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花枝小跑回到厨房,路嬷嬷见她面颊上带着绯红,也不知发生什么了,眼下比上午看起来精神了些许。
只有花枝知道,她自己将心中那个别扭的结打开了。
豆酥做好后,路嬷嬷说她累了,便让花枝将豆酥送给顾长夜,自己转身往回走去。
回到偏房时,顾长夜还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
花枝想他兴许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得还真长。
于是便悄声将豆酥放在桌上,自己也坐在椅子上,等着顾长夜醒来。
他不醒,花枝也不敢到床榻上躺着。
一来是怕惊醒他,二来花枝还是不习惯躺在顾长夜的身侧,前几次要么是顾长夜强迫的,要么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二人躺在一起的。
眼下她清醒,也没人强迫她,她只好手肘撑在桌子上,支着昏昏沉沉的头,没一会儿便睡过去。
顾长夜平躺在床榻上,听着桌前的小人儿,传来似是小猫般的呼噜声。
他一只手撑起身体,幽深的视线深处含着点点疑惑。
其实他睡得并不深,从花枝帮他重新包扎时就已经醒了。
她指尖柔软流连的触感,直到现在还残留在脸上。
顾长夜起身走到花枝的身侧,看着她因为睡得迷糊而摇摇欲坠头。
最后一下坠的格外厉害,花枝的小脑袋瞬间向一旁倒去。
顾长夜立刻本能地伸出手,她的小脑袋便落在他宽厚的掌心之中。
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背脊瞬间一紧。
屋内的烛火夜风吹的跳动,他的心便也随着晃动的烛火一起摇曳。
“顾长夜......”她在梦中呢喃着。
按理来说,花枝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他本该心中恼火。
可细细回忆,在柔丽她被士兵欺负时,在鬼市她差点被人贩卖时,她都喊了他的名字。
那两次他生气了吗?
顾长夜微微蹙眉,发现那两次他都没有生气。
好像还有一次......
那时花枝刚被他带回王府,他命下人给她换了衣裳,重新带到自己面前。
花枝脸上肮脏不堪,唯有那一双眼睛掩不住的明媚。
但让顾长夜格外的感到心烦。
“从今天开始,你便叫阿奴,记住了吗?”
花枝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衣摆,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带着孩童青涩的固执,回答他:“我有名字,我叫花枝。”
顾长夜很讨厌这个名字,提起这个名字会更加激起他的仇恨。
“永远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个名字,从你进入王府的那一刻,你便是阿奴。”
她依然紧紧抓着衣摆,似是在心底作了一番斗争,最终还是向他妥协轻轻点头。
然后,她扬起脸,用满是天真稚嫩的嗓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长夜的视线冰冷地落在她脸上,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蹲下身,和只到自己腰腹间的花枝平视。
“我叫顾长夜。”
他要让花枝知道他是谁,记住是他将所有的痛苦强加给她的。
花枝望着他的眼睛,最后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甜甜地唤道:“顾长夜。”
可顾长夜并没有被那个无邪的笑容打动,而是阴冷的警告她:“你是这个王府最低贱的奴隶,以后只准叫我王爷,若敢再有逾越的行为......”
顾长夜指了指她的手脚,“我会让人打断你的手和脚。”
小花枝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的笑容慢慢冷掉。
从那以后,她一直都有乖乖地听他话,叫他王爷,对他的话唯命是从。
纵使她表面上,将他们二人划出明确的区别,可每次遇到危险,本能的反应是压制不住的。
他是她心中最锋利的矛,最坚硬的盾,是唯一护佑她长大的人。
顾长夜眉头紧蹙地看着她,眼底的冰冷却渐渐柔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