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哥请用茶!”孙二娘羞愧着捧起一杯热茶给张大郎道。
“好!谢谢二娘。”张大郎一只手捂着肚子,用另一只手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时不时还凶凶的瞪一眼,正在角落里面壁思过的安哥儿。
安哥背对着张大郎,丝毫不惧他要抽死自己目光中的怒火,只因他看到娘母亲从自己的枕头底下翻出了一本诗集,在诗集中只有一首诗,而且里面也只有一句:“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就在诗的下方有一个邋遢的男子,怀里抱着冰雪中发现的婴儿。
这下子才知道目前被自己下泻药的人,就是救自己命的爹,而且这个爹还是专门来保护自己一家人来了,想到他在茅房里的惊天动地,安哥儿还是忍不住开始闷笑起来,正在他得意的时候后脑勺冷不丁的被娘钱“啪”的一声响亮。
“哎呀!娘,您又打我!”
“不打你,打谁?说你是小坏蛋,你还不承认,现在竟然敢在你干爹碗里下泻药。”
“娘!我不是不知道他是我干爹嘛!要是知道,我怎么会放呢?”
“好呀你!上次的王五大哥人家怎么着你了?在人家碗里也放泻药,幸亏王五大哥是个宽厚的人,没和咱娘仨计较,之后再也不敢在这吃饼喝汤。”
“这……这不是他老是看你吗?还总是忘咱家送盐巴,而且他对孩儿和华儿妹妹很凶的。”安哥儿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蚂蚁说道。
二娘叹了口气道:“唉!我的安哥儿说的这些,为娘怎么会不知晓呢?只是咱家是惹不起这类人,再说有张大哥的哥哥雷老爹照顾咱们,也不会吃亏了,为娘倒是没有想过什么,就是怕你和华儿有危险呐!”
似乎好一些的张大郎,用手支起下巴道:“二娘说的是,我这次来就是接你们与我一起走的,省的在这里受欺负。”
眼看着母亲就被干爹忽悠着离开东京城,安哥用左手勾了一下鼻子,看着自己先生留下的书籍,想到不久后方腊起义的口号“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又正好翻到《孟子》中最有名的一句平等思想:“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顿时有了主意。
安哥儿从桌上翻起一个干净的瓷碗,又在母亲刚烧好的热水壶里倒出一碗,双手捧起恭敬的端给张大郎,很是乖巧的露出笑脸道:“干爹请用茶!”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传统,张大郎按耐住自己,要把手里的冷茶泼在安哥那张小恶魔的小脸上的冲动,哆哆嗦嗦的开口道:“安哥乖!干爹最喜欢你了!”
安哥听得此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右脚不由得后退了半步,感觉在自己这个干爹近前有点不安全,不过看到干爹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又有点放心了下来,原来是要揍自己而不能啊!
想到这里,他的胆子大了起来,躲在孙二娘身后,抓着二娘的衣袖探出小脑袋笑嘻嘻的说道:“既然干爹那么喜欢安哥,为何不把那些要欺负安哥的坏人都绑起来呢?”
张大郎放下手中的茶碗,眼角抽搐着尴尬的笑道:“这……这不是为难干爹吗?那些人别说是那个人了,就连那个小小的都尉都不能拿他怎么办!没办法,他们是官,干爹我是白身。或者安哥你以后就能惩罚他们了。”说着向安哥眨了眨眼。
被二娘拽到桌前的安哥,只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听到张大郎这样说后,他神秘的对张大郎招了招手在他耳边道:“干爹是要打倒地主老财吗?”
“嗯?地主老财?”张大郎疑惑的问道:“那是什么?莫非是那些无良士绅和朝廷的官吗?”
安哥天真地说道:“对啊!就是他们!”好像有个“晨声”的人也说过呢!
张大郎听到安哥这样说,刚才该虚脱的身体,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来,他激动的抓着安哥的胳膊道:“他说了什么?”
挠挠了挠头的安哥,闭上眼睛努力的想道:“好像是王后浆香凝有重熟。”那可就奇怪了,王后的汗水是香的?还能成熟?他可真会胡扯那!
张大郎听到这句四不像的话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去捂住安哥这张欠揍的小嘴,幸亏是后院,要不然得惹出多大的麻烦呢,自己可真是救了一个小祖宗。
看着天真无辜模样的安哥,张大郎觉得牙根只痒痒,好想揍这孩子一顿呐,正好二娘右手里拿着,昨天刚从胡大娘店里的鸡毛掸子,面带笑意的走向安哥,一边走一边温柔的笑着说:“安哥儿是不是想吃冰糖葫芦了?想吃的话,娘给你买,省的去骗人家小姑娘。”
听到二娘在说安哥的糗事儿,想到安哥被二娘狠揍情景,张大郎立马来了精神,忙竖起耳朵听着。
当安哥看到娘亲走进来时温柔的笑着,安哥当时就有了想要逃走的念头,只不过自家便宜干爹把路堵的死死,就是不给自己逃跑的机会。
想着接下来要被老娘喂一顿竹板夹生饭,安哥鼻头抽搐了几下,无奈的讪笑两声道:“娘!我只是替她尝尝好不好吃,有没有坏掉,您是不知道,那卖糖葫芦的郭老汉就喜欢用没熟的山楂做糖葫芦。”
“哎呀!疼!娘您又打我干嘛?我又不是没说错,不信您问问郭二蛋是不是这样。”安哥被二娘打了一下竹板后,就死死的坐在地上不起来,一边喊疼,一边狡辩着。
二娘见得自家的小无赖坐在地上就是不起来的无赖行径,她放下竹板扑哧的一声气笑道:“好啊!小坏蛋你抢了人家的东西,现在倒成了为人家好了,还说郭老爹家的糖葫芦不好吃,你倒是有脸说呐,每次为娘买了之后都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里,莫非是雷老爹家的大黑肚子里?”
老底被娘亲揭穿的安哥不好意思的反驳道:“娘!给孩儿留点面子吧!再说大黑是条狗,您孩儿可是您的孩儿呀!”
二娘听到安哥这样毫不知羞的话,只好啐了一口道:“就你能耐!等会儿别忘了陪人家小姑娘一串新糖葫芦,另外这个月的零花钱减半,去吧!”
“娘!您不能这样,我可是您孩儿呀!不是河边捡来的小狗小猫。”安哥抱着娘亲的大腿,不满的对娘亲说道。
“安哥是我从河边所捡来!”一旁正在喝茶看戏的张大郎,一本正经的插话道。
听到张大郎这句话后,二娘微微一怔,看到正在撒娇抱着自己大腿的安哥,心底的忧伤一闪而过,笑了笑后把安哥抱开大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转身去了院外忙碌生意。
张大郎在不经意间就把二娘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端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茶笑道:“你有个好娘亲啊!看来她能保护好你,所以你可以留在东京城里,不过你要想清楚了,干爹我是摩尼教的人,以后少不了会有很多麻烦,要是你现在选择离开这里,或许就不会遭遇那些麻烦,而且它有可能会让你失去一切,包括你的娘亲和姐姐,以及你所认识的所有要好的人。”
“你想好了吗?作为你的干爹,我还是要再问一下你的意见。”
“我有的选吗?”
“哈哈哈!也是啊!你没得选,从婴儿时就被人追杀,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活了下来,想着你的麻烦也不小!”
安哥看着莫名兴奋着的干爹,他很想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着什么,只好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所以您干儿子我活着本身就是一个麻烦啦!那我得多招人喜欢呀!哈哈哈!”
“我怎么感觉你比我师父还要无耻呐?完全没有你这个年纪的天真无邪,难道当初见到了一个小怪物?”张大郎满是怀疑的目光停留在安哥的身上,下意思的用右手摩挲着刚刮去胡须的下巴。
安哥被张大郎的好奇目光弄得很是不自在,只好低头去看脚下正努力把一只马蜂的尸体拖到洞里去的蚂蚁群。
正在为一只名叫小黑的蚂蚁加油的安哥,突然听到张大郎说道:“既然你已选定注意,干爹我也不好干预你的决定,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最后被干爹连累。好了!干爹在走之前会给你留下一些东西,也好让你有自保之力,还有就是,听干爹的话,不要去招惹那些人,还不到时候。”
安哥萌萌的问道:“干爹呀!为什么还不到时候呐?是迎接无生老母吗?”
本来还要装作慈父对安哥进行一番,来自父亲之爱的关怀嘱咐的张大郎,听到这些话时顿时喷出了刚喝进去的半口茶,想哭又想笑的看着安哥那副天真可爱的笑脸无奈的说道:“不到时候,就是不到时候,还有以后你万不可在他人面前提及无生老母的一切,这会给你娘亲他们带来麻烦,等你张大了,我自会和你说这些,以后要是想我了就去找你家店门口的乞丐小米,他会帮助你把信寄给我和我寄给你的信。如果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就去找雷老爹,他会帮助你解决麻烦,若是出现危急你们生命的情况,就去找醉花荫的清儿姑娘,她会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我怎么感觉干爹您是在安排后事呢?”学着张大郎一样摩挲着下巴的安哥,若有所思的说道。
以为自己的关心能够让这小子感动的痛苦流涕,结果却被他认为是在安排后事,张大郎不由自主的抽了抽眼角,努力控制自己想狠狠的揍安哥一顿的想法,也终于明白了二娘为何那么喜欢换鸡毛毯子,原来是这小子太招人恨了。
心里正偷偷为自己的小小胜利高兴地安哥,突然觉得屁股有点疼了,根据自己挨打多年的经验来看,老娘肯定在自己身后拿着母爱的关怀,所以安哥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脸上扭曲的哭了起来道:“哇哇!哇哇!安哥不要干爹走,干爹留下来陪着安哥好不好?芸娘姨姨都等了干爹那么久了,干爹可不能做陈世美。”
嗯?还有这操作?简直是个小戏精,如果让张大郎生活到现在的话,他一定会这样想,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句话:“彼其娘之,太不是儿子干的事儿了。”心里诽腹着安哥,但是表面上强带着笑容道:“嗯!干爹也舍不得安哥,但是干爹还有事情要做,安哥最乖了,最能明白干爹的难处,安哥要听娘亲的话,等干爹回来后给你们带好玩的东西。”说完这些话后,张大郎身上感觉起了鸡皮疙瘩,赶紧喝了口凉茶压压惊。
安哥则是强忍着面带微笑道:“嗯嗯!安哥明白了,一定好好听娘亲的话。”
二娘虽说对张大郎有一些芥蒂,但是看到他是这么真心地对待安哥,也是被感动了一番,眼角微红道:“张大哥是个好人,二娘希望张大哥平平安安的回来,不过张大哥请不要忘了芸娘妹妹在等着你呢?”二娘说完调皮的朝安哥笑了笑。
感觉有点懵的安哥挠了挠头,眨了眨眼睛看着娘亲,似乎在问:“咋地个情况?”二娘俏皮的把手指轻轻地放在唇上,然后轻轻地“嘘”了一声,拽起安哥的后衣领子朝店里去。安哥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肥嘟嘟的下巴,直到听到芸娘姨姨的哭声和如儿姐姐的怒斥声,他才想明白了咋滴个情况,自己的便宜干爹张大郎再次的拒绝了芸娘姨姨。
虽说
当芸娘姨姨的一声:“张大哥,芸娘还会一直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