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地吹,水静静地流。日子转眼就到了宫宴那天。
出门前,我问了安钰烨那天说带我去的话还算不算数,他微微点头道:“不去对你来说更好些,想清楚了吗?”
“我都准备好了,你带着我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万事谨慎低调些。”安钰烨难得正经了一次。
还是那巍峨高怂富丽堂皇的宫宇,只是那蜿蜒的回廊像吃人的怪物似的伫立在那里,没有第一次进宫时对它的向往,反而多了几分恐惧。
这次能进宫也不枉我辛苦地伺候着安钰烨这位爷好几天,他果然很上道,带着我一起进了宫。出府前本以为靳言会阻挠,他却对此不发一言,却也不像同意,似乎是无声地反对。
可我顾不得这么多了,这几天我心里总是毛毛的,感觉这绝对不是一场普通的答谢宴这么简单。姐姐的远去,靳言的疏离,安钰烨的到来,一切的一切围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而且我隐约的感觉,靳言和安钰烨似乎正在谋划着什么,这场谋划似乎事关重大,与姐姐也有着某种联系,所有人都知道,但唯独不告诉我。
我偷偷下了一个决定,既然被命运的绳索套上了,那我也不能屈服,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开它。宫宴是我的第一步。
此次宫宴又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丝竹管弦之乐响彻宫闱,进入宴会的厅殿,浮光掠影,只见皇上为表歉意早早到场,见到我们这一众人饶有深意的笑着,还有那位多日不见,眼神中再也没有光的公主长乐。
在大太监罗三的带领下,我们一众人行了大礼拜见南宁王,除了安钰烨。他还假装咳嗽了几声,身体没有好透的样子。看着这一幕,长乐低下了头,南宁王开始了嘘寒问暖,尽力迎合着这位傲娇皇子。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顺利,可是南宁王的箭已经磨好,蓄势待发。
“这次安四皇子已无大碍,靳府当属第一功臣,劳苦功高啊,我应当论功行赏,不过要是就赏着金银财宝难免俗气了些。”南宁王笑着道。
一切似乎都按着安钰烨的计划顺利的进行。
可是南宁王却突然话锋一转:“长女长乐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今日靳言救四皇子,相当于救南宁国于水火,如此英勇无畏,他日必成大器,做我女婿甚好,不知靳公子可喜欢这个赏赐。”
除了靳言和安钰烨所有人皆是一愣,长乐更是不懂,她呆呆地望着她爱戴的父亲,她的嘴角微微颤抖,她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会如泡影一般幻灭。
安钰烨嘴角一扬,嘲讽的意味十足,忽而转头看向正在静静喝酒的靳言,他是那么的镇定,和没听见这天大的赏赐一样,泰然自若。
靳言放下酒杯,起身,来到殿中央,下跪,行拜礼。
“小人知皇上的良苦用心,内心甚是感激,可我终究只是一介布衣,如何配得公主。在这几个月中又与安四皇子深交,也知他心中良人是谁,君子不夺人所好。若辜负皇上与公主,就不是一个好臣子,若辜负朋友,就不是一个君子,自古忠义两难全,臣思来想去,愿以死谢罪,保全两边。”
趁着南宁王还没来得及反应,安钰烨立刻接上:“靳言公子大恩未言谢,怎么今日的宴会还让公子丢了性命,这不是让我难做吗?叔父你看这。”
靳言的话表面上是在成全忠义,实则是为了让在场的人都明白,他靳言的死一是因为皇帝故意的赐婚,二是因为和安四皇子抢夺心爱之人。在场的人心里都会去怀疑皇帝与安四皇子兴许还有公主合谋,想要至靳言与死地,介时瑶言四起。
安钰烨那句不痛不痒的叔父更是让人得知他们之间的亲密。
南宁王怎会不知道靳言的意思,立刻转圜道:“小侄,言重了,我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如此宴会怎能不图一乐呢?哈哈哈哈”
群众配合着南宁王的表演,大家一起笑笑,谢隐看着这帮人是如此狗腿,心中咦了一声,胃都不舒服了。他突然借势起身,用手行了两个拜礼,一个朝着南宁王,一个朝着安钰烨。
“小人,谢隐,我以前是在山中隐居的,今日托了各位的福气得以见得天颜,心中很是喜悦,刚刚听了皇上一番话,觉得皇上又亲和又体恤人臣,遇到如此心善的皇上,正是百姓之福,看到你们大家这么为难,我有个好办法。不知皇帝陛下可否听我一言?”
谢隐把好话都说尽了,若是皇帝陛下不让他说,倒成了不善良之人了,南宁王自然不能打脸,笑着示意他说下去。
“赏赐金银财宝对于靳言这样的公子倒是俗气,而且他也不缺,只有我这种布衣百姓才缺,倒不如赏赐他一个小官做做,公子世无双,靳言公子的才华在座的各位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皇上想让他做您的乘龙快婿怕也是看中靳言的才情。我说的有道理吗?”
南宁王尴尬的笑着,他原本就不曾在意过这个谢隐,没想到是如此伶牙俐齿的一个人,害他今天折了夫人又赔兵。
“都起来吧,谢隐说的确是有理,郑就赏赐一个官位给靳言,也能让他人尽其用,另外这次安四皇子得救,小神医也是功不可没,赐黄金万两。”南宁王道。
我看在眼里,心道这南宁王果然不简单,说的每一句话看着温和有礼,想和众人打成一片,可句句都是实打实的试探,一个不小心,就成了靶子,万箭穿心。他虽然答应了靳言的官位,却没有说是什么位子,也没有说何时上任,至于公主嫁不嫁给安钰烨也未曾正面回应,确实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至于靳言,安钰烨,谢隐每个人都不简单,他们三个一搭一唱,看似无意,却有深意。
靳言坐回位子,又拿起了酒杯,开始慢慢品酒,谢隐盯着一桌子菜很久了,见大家都消停了,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安钰烨又色咪咪的盯着舞娘看个不停。
而我同情的看着对面桌前那个女孩,她今日虽然浓妆艳抹了些,却也遮不住脸色的苍白,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正面迎了上来,眼中的一抹恨意投射而来,仅是刹那间,一下就被淹没在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轻舞者中间。
好巧不巧,这一幕也被安钰烨看到了。
宴会毕,我们4个人加一个靳明坐在一辆马车上一起回府。
靳明和谢隐坐在马车前面驾马,我和靳言,谢隐坐在马车中。
一开始大家都不言语,安钰烨先忍不住了,打开了话匣子:“我来的时日都这么久了,没有理由在待下去了,再过几日我准备启程回东安了。”
“嗯。”靳言淡淡的回了一声。
“你这人都不打算挽留我一下吗?”
“挽留了你就会留下来吗!”
“认识你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幅绝情的死样子。”
两个人吵起嘴来,还像个小孩子,我,谢隐,靳明都偷偷的笑了。
安钰烨翻了白眼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的回程,也就是你升官发财的时候,你巴望着我走,倒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走之前,你可以送我一个礼物吗?”
他说话间直勾勾地看着我没有任何掩饰,我突然有一丝莫名的尴尬。
“公主是最好的礼物,我会把她送到东安的。”靳言道。
安钰烨突然转眼看着靳言道:“南宁王这只老狐狸,怕是要等我称王的那一刻才会把女儿送过来,我那老父亲和哥哥指不定有多么不待见我呢?我家这本经可是难念喽。不过嘛,你先把你家的阿宁送给我,我将来封她当个皇后,贵妃什么的,你在南宁的位子可以坐的更安稳,不好嘛?”
靳言抬眼迎上安钰烨的眼睛:“不需要。”
他一说完不需要的那刻我心里有一丝小开心,我扭过头去不看他们,生怕被他们发现我的小心思。
南宁皇宫中,没了丝竹声的萦绕,变得静悄悄的。
皇帝殿中,罗三正在研磨,南宁王奋笔疾书,在写着的是一份册封懿旨,关于靳言任鸿胪寺的左少卿,写完盖章,交于罗三。
罗三满脸疑问,南宁王笑了笑道:“你是否在疑惑,为何御赐他这个从四品的高位。”
罗三点了点头。
“这个位子不但可以堵住悠悠众口,而且将来还可以有出使他国的机会,这谋反的罪名……”
罗三笑道:“陛下明鉴。”
另一处宫宇内,两个女子在说着什么。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那个姑娘叫靳宁,是那位去北越贵女的妹妹,她也是与靳公子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啪,一个巴掌火辣辣的疼,那个女子吓得跪下了,“奴婢知错了,就是个做粗活的丫头。”
“继续说。”
“我还查到那姑娘前不久与人结下了梁子,被下药,差点就死了,后来是靳公子上山请了谢神医,才救了回来。”那姑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前不久,可是靳言哥哥进宫,和我同去御药房的那次。”
“是……与那丫头中毒的时间吻合。”那姑娘不敢抬头生怕再次挨打,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长乐眼角流下了一滴泪,她很清楚她被骗了,她还那么傻傻的以为他是因为想见她,可是无论他做什么哪怕欺骗她也爱着他,她恨自己笨,为什么现在才察觉那个靳宁和靳清长得是那么像,几次三番,靳言都在围护她,到哪里都带着她,这次还公然拒婚。
想着想着她抹干了眼泪,“去查查她中毒的前因后果,我要知道的清清楚楚。查不清楚,你就不用回来了,懂吗?”
小侍女吓得瘫坐在地上,颤抖着说:“奴婢知道了。”
“退下吧。”长乐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眼前的长乐,眼中有的是杀意,她恨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