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地仿佛是从混沌初开醒过来,脑袋有些隐隐作痛,像是有个什么东西硬塞进来的沉重。
自己没有死!
朱祯祥内心里庆幸着,懒洋洋地一手扶着头,一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环视四周,这是个不大的房间,木制的地板,地上铺着凉席,靠墙有一个泛旧的壁橱,放置衣服和被褥等物,家具也没有什么,只有一个低矮的小桌,小桌还有个地方脚缺了一点,用了布塞在下面,以免晃晃不平。
这里是哪里!?
窗外下着雨,拍打在屋檐上发出淅沥的声音。
朱祯祥满脸疑惑地站起来,拿起搁置在角落里发黄的镜子。
镜子里面印出一张陌生的面目。
她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肤色,不过唇色苍白,有点像病后初俞的样子,及肩的青丝黑鸦鸦地披散着。
除开胸脯平坦毫无波澜,这是一具健康而又秀气的身体。
“哐当”
木盆掉到木板地上的声音抽回了朱祯祥浮躁不安的慌乱。
她目光从镜子抽离出来,转头看向穿着棉麻浴衣的陌生女子,浴衣女子捂着嘴,双肩抖动,两眼泪汪汪,与惊讶,震惊的朱祯祥对视着,而后跑近了来,一把抱住朱祯祥,喜极而泣道:“天神保佑,你终于醒了……这几天可吓坏我了……”
女子说的是ri语,朱祯祥没有学过,因为看ri剧就会那么几句短语,奇怪的是女子的话她都听得懂。
“放开我……”
朱祯祥涨红了脸,双手用力抓住女子的肩膀,用力一推,她是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有这么大的肢体接触的,问道:“你是谁!”
朱祯祥说的也是ri语。
事已至此,朱祯祥也明白了,自己大约是赶上了“时代潮流”,重生了!
女子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定稳了脚步,面对朱祯祥一脸严肃的对自己保持着警惕,她眨了眨眼睛,无辜的回道:“阿祯,是我啊,纯子呐……怎么就病了一场,人都不认识了呢?”
朱祯祥看了看自称纯子的少女,转头看向别处。继续发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玉子成衣加工铺。”
纯子基本已经确认了朱祯祥一定是大病了一场,什么也记不得了。
朱祯祥“哦”了一声,头也没有回的推开拉门,最后被一个扎着妇人发髻,戴着眼镜的老妇人拦了回来。
老妇人穿着素色的合服,扑着一层厚厚的妆面,画着劣质口红,像一朵满是褶皱的菊花沾上了落日的红,她抬头眼神锐利得看着朱祯祥,声音有些尖利,她冷冷的说道:“去哪里?”
“我想出去看看。”
老妇人冷笑道:“身体一好,就想着往外跑!?要知道,你这次生病,请医生的诊治费用可不便宜!”
朱祯祥皱着眉头看着“趾高气扬”的老妇人,淡淡道:“多少钱,我还你。”
老妇人怕是被气笑了,生硬的哼笑着:“还我!?你有几个钱?吃的用的都是我的,包括埋葬你那重病的母亲也是我出的钱,你拿什么还!”
…………
朱祯祥无言,转身回去,一屁股又坐在榻榻米上。
“你那没有良心母亲还打算跟那个野男人,我说这野男人有什么好的,结果不是被那男人抛弃了。唉,转头来还奔到我这里,还带着你个没有良心的拖油瓶。”老妇人又说了几句,但是朱祯祥的不理睬也失去了再说下去的想法,她瞪了一眼纯子,喝道:“看什么看!给我去干活!”说完转身离去。
纯真懦懦不敢言语,担忧的拉着朱祯祥的手解释道:“玉子夫人脾气向来如此,但她是个好人,这几天晚上还是她不离身的照顾你,你才熬过去的”
“嗯。我知道了。”
见朱祯祥这样回答,纯子没有再言语,起身快步离去。
…………
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快过了一个星期,朱祯祥慢慢的恢复过来,也适应了现在的生活状况。
从这个身体片刻的记忆了解到,这座城市叫古都,虽然不算顶级的发达地区,却是一座非常有历史性的城市,因为这些也算是个富饶之地,经济发达,不过看这情形大概也处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时期,浓浓的年代感。
这个女孩姓朱,名字叫祯祥,和自己原来一模一样的名字,真是难以明说的缘分。
父亲是个姓朱的华夏男人,来到东瀛国留学,除此之外她对于父亲这个人再无其他信息,也是,这个人只是别人口中的野男人,不值一提。而母亲则是这个老妇人的养女,老妇人一生未嫁,只是收养了朱祯祥的母亲,她也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玉子,大多数的人都叫她玉子夫人。因为母亲和姓朱的男人偷吃禁果,有了朱祯祥,于是被赶了出去。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一个人抱着朱祯祥又回来了,很多人说是被姓朱的男人抛弃了,也许是碍于情分,玉子夫人还是收留了这对可伶的母女,然后某一天母亲大病了一场,没熬得住,抱着遗憾,去了。
或许因为这些,玉子夫人有点不待见朱祯祥,动不动就刺上几句。
朱祯祥倒也没有在意,只当做是一个婆婆喜欢的絮絮叨叨,她还挺佩服玉子夫人的,一个女人在这条繁华的街道开一家商铺并不是很容易,幸好她跟祗园的人有些交情,所以店铺平日里最大的生意来自于艺伎们,客人把布料送过来,她一件一件地裁制作好,以此来挣取手工费,挣钱不是很多,只能支持三个人的开销,然后省吃俭用的稍微积攒点积蓄。而朱祯祥平日里主要工作就是帮忙把作好的衣服送货到门。前些天回来的路上因为淋了一场春雨,大病了一场,请了医生过来诊治,吃了好些个药,攒的积蓄花了七七八八,可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熬过去,被现在的朱祯祥鸠占鹊巢。
时也命也!
春天是多雨的季节,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今日放了晴。
纯子拆了被套还有堆了一木桶的衣物洗了干净,她手脚麻利,做事很快。
朱祯祥见其辛苦,干完了事情,就帮忙晾晒,她个子高,不用辛苦的垫脚或者踩板凳把衣服晾上去。
有了朱祯祥的帮助,事情很快就忙完了。
“谢谢啊,阿祯。”纯子一边将被单打整齐,一边道谢道。
“没事,举手之劳。”
纯子笑了笑,叹道:“我发现一病康复之后,阿祯变了一些呢。”
朱祯祥内心一蹬,头皮发麻,暗道不会是发现什么破绽了吧,面上却保持着微笑问道:“哦,怎么变了呢?”
纯子想了想,道:“以前的你有点孤僻,不太爱跟人交流,平日里如果是没有事情了,一般会坐在台阶前坐着,现在你却主动帮助我,我想你应该是长大了吧,阿祯,过了今年就要十六了呢。”
朱祯祥心中稍安,道:“人总要学会长大不是吗。”
“阿祯!你跟我过来一下。”
朱祯祥扭头看着冷面玉子夫人,对纯子示意了一下,答道:“哦,知道了。”
跟着玉子夫人走进会客室,她从破旧的柜子里面取出一个礼盒道:“这个安达小姐定制的合服,本来我打算自己去的,但是等下还有赶制从别处送的衣服,这件重要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安达小姐是很有名气的艺伎,千万不能出差错,如果出了差错,那你别回来了。”
“嗯,好的。”
“去吧。早去早回。”玉子夫人叮嘱着,然后又从口袋里面那里零钱,塞在朱祯祥的手里,道:“买点自己喜欢吃的。”
“不用了。”朱祯祥把钱推了回去,道:“我看病花了不少钱,得省点钱花……”
玉子夫人瞪了一眼,道:“你可别笑坏我这老太婆了,我还能靠你吃零嘴的钱发财吗!叫你拿着就拿着!”
………………
走在街道上,轻车熟路地穿过烟街柳巷,穿过人海,朱祯祥像是一只欢脱的鸭子,她十分喜欢这具年轻健康的身体,充满着活力的身体,像热烈的朝阳。
朱祯祥左顾右盼着,将街景尽收眼底,拉着黄包车的健壮小伙,尽情吆喝的小贩,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走过去的舞妓,这些都不是在做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