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水村,位于黄山西北方,是从西北通往黄山的必经之地。此村水源极是丰富,土壤肥沃,四处环山,成盆地之态,由于地势所影响,四季宜人,冬暖夏凉,居民多以农业为生,男耕女织的自给自足生活,仿若桃源。
踏上这民风淳朴之地,正逢正月新春,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而因为林莫寒在这边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所以,他们借住在一间小农舍里,一住就是一个月。
这天,黄涟身穿着一件普通的洗得有些泛白的农家姑娘的衣裙,身上缠着一块淡粉色的暖巾,站在晒着玉米的小院子里,举目仰望着阳光明媚的蓝天,许久后,一只鸽子遥遥地飞来,她轻轻地举起了纤纤玉臂,鸽子乖巧地停落下来。
轻巧地解落鸽子脚上的信条,黄涟手臂一震,鸽子高飞,盘旋一阵才舍不得地飞走。
目过十行,快步回到光线不是顶好的屋子里,然后把信条丢进烧着米汤的炉火之中,黄涟的眸子里淡淡地思量着什么。
不久,院子外有人推门进来。
“涟儿,你瞧这是什么?隔壁的黄大妈给我送了好大一锅年糕呢!”
人未到而声先至。
林莫寒笑嘻嘻地走进院子里,黄涟抬头,正想说句你回来了,却十分意外地注意到隔壁的黄大妈在相邻的院子里探头探脑的,一脸的偷笑。
不必深究也知道,在这民风淳朴的小村子里,初来乍道,又孤男寡女地住在一间小屋子里的他和她,早被当地的人们误会是私奔而来的男女了吧?
收回视线掩上大门,再看此刻忙着在米汤里调味,张罗着餐饮的林莫寒,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个“御前第一神捕”啊!
据她所知,这“御前第一神捕”机智果敢,屡破奇案。甚至,还单枪匹马地,从潜入宫中把公主掳走的外族贼窝里把公主毫发无伤地救回宫中——可眼前的他呢?机智果敢尚待确定,只有武功高强是与传闻中符合的。
“涟儿,快试试这年糕,黄大妈刚刚告诉我,配着米汤吃才是味道最好的!”
越瞧这林莫寒越觉得传闻这东西不可靠。
黄涟接过他热心介绍的年糕配米汤后,还是决定用自己刚刚得到的情报去小小的试探一下林莫寒。
“莫寒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魅宫的事情?”
“魅宫?就是在‘黄山之战’中坑了整个武林的那个邪教?”林莫寒笑嘻嘻的表情突然消失,“这么说来,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传闻,传说那魅宫有名叫黄涟的妖女,性喜收集男色……涟儿,莫非你认为你的兄长是被魅宫妖女掳走了?”
“性喜收集……”
黄涟哑声。
不必深究,她猜得出来是哪里传出的谣言了,绝对是只此一间绝无分号的“幕人馆”!
才想着,就听到林莫寒顿时啊了一声,忙敲自己的脑袋:“都怪我,近日忙着广寒楼的事情,竟忘了的兄长百寻不见,正可能为邪派所为!”
广寒楼?!
心中暗讶着林莫寒竟然与传说中的广寒楼扯上关系,也为他此刻过于认真懊恼的表情感到有趣:“莫寒哥哥,你认为这事会不会真的与那个魅宫妖女有关系?那个叫黄涟的姑娘,真的喜欢收集男色吗?”
见黄涟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林莫寒的脸不禁一红,但想起她言语中的担心,连忙回应:“这事情是‘幕人馆’传出来的,那黄涟曾与他们的馆主‘江湖百晓生’叶怀风以绝令定盟约,想必是假不了的。”
听到林莫寒突然提到叶怀风,黄涟的脸色不禁一白。
“涟儿,你别慌。”
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林莫寒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我这就去查探一下那个黄涟的事情,一定帮你把兄长平安带回来!”
这人真是说风就是雨,只听脚步声忙乱而去,叫也叫不住。
“我要试探的话都还没问啦……”
命名是一件十分泄气的事情,但不知为何,黄涟却笑了起来,想到他刚刚被她握住了手时仍然忍不住泛红的脸,黄涟把自己的手放在面前,看了许久,忍不住呛声:“叶怀风就不会脸红。”
察觉到自己一时失言下的比较,黄涟收起表情,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了年糕配小米汤来。
被米汤一泡,本来味道就极淡的年糕就变得更难入口了。
回想起林莫寒方才拿到年糕像是幸运得拿到了失传多年的武林秘籍般的表情,黄涟忍不住在心中一笑,并轻叹着默默数起了数来。
一、二、三……
“嘭!”
大门,果然被风风火火地推开,
门外,林莫寒上气不接下气地以手捂住了自己的腰,像是使尽了全力跑回来,所以一时无力。而黄涟,冲着站在门口的他无辜地摇了摇头,指了指面前淡而无味的年糕配小米汤。
下一秒,那张薄薄的脸皮“轰”地烧了起来。
“我……忘记了黄大妈说过要加糖。”
我就知道。
黄涟心底偷偷一笑,看着他边喘着气边端来细糖,往她面前的碗里轻轻洒着。她咬了咬唇,忍不住伸手为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然后,感到指下的脸皮热了几分之余,注意到他的耳根也红了。
正想抿唇偷笑,手却教他给握住了。
意外地眨了眨眼,这个人除了她假哭时慌了手脚才会主动碰触她的,不是么?
而似乎,除了她感到意外,他自己也被自己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我、我、我……我现在就去衙门!对,我现在就去衙门!涟儿,你放心,你的兄长必然会平安的!”
见他又似一阵风般地跑走,黄涟不禁失笑,这人,根本就忘记自己是轻功了得的高手了吧?
才这般想着,门外一阵风响,才举目看去,就听见身后一阵风动。黄涟直觉地拍掌过去。
掌风,在半空中纠缠了数十招后,黄涟被对方压制在方桌之上,下一秒,她轻叹了声,一点被制服的自觉都没有,倒是用一种像是撒娇般的口吻甜甜地喊道:“许久不见了,‘天下第一美人’。”
“是啊,许久不见了,久得连你的功夫退步了我都不知道。”
对方玩味着,放开了她。
黄涟回头,对上了顶着那张分明是邻居黄大妈的脸的人,叹了口气:“刚刚就该猜到,这里民风淳朴,再怎么好奇,黄大妈也不会让我发现她在偷看的。”
而且那年糕配小米汤的吃法,分明就是她连吃了十几年的风味。
“我要的东西呢?”
眼前,白嫩的手心摊着。
“给。”
黄涟把腰间摸出来的白玉玉佩放到了那掌心上,那白玉,显然正是当天被遗落下来的那块以草书雕着个“叶”字的那一块。
接过玉佩后,被称作“天下第一美人”却顶着黄大妈的脸的人,对那玉佩显得并不怎么关心,反倒手心一拢,再张开时,手中只剩下一堆白色玉沫,并当着黄涟吃惊的眼,手一翻,玉末飞起,徐徐地落地,又因为门外的细风一吹而四散了开去。
“这是你给我的任务。”
黄涟开口,只觉得声线稍哑。
“任务结束了。”
黄涟抬起有点热的眼帘,注意到盈如蝉翼的脸皮已经被撕了下来,眼前,是一张她只在“家”里能够见到的脸,极美。虽然不管怎么算,站在她面前的人合该也有三十的年岁,可眼前的脸,既细致又年轻,像是只有十八上下。
“你的任务,是我唯一的失算。”
那双水盈的眸子里虽然带着熟悉的顽劣,此刻却隐隐有了微恼。
“你是七个人之中最聪明的,自然明白我安排的这轮任务背后的目的。”
养儿一百,长忧九十九啊……
“我知道。”
黄涟看了看地上的玉末,再抬起小脸时,眼中已然开朗:“但是,我还有事情要忙。”
感情的归属并不是她生命中的主题,至少,现在值得她去期待的还不曾出现。而况,她已经收到了消息,假红月玉儿的行踪终于被她掌握到了。
三个月以前,被谬封为“天下第一丫鬟”的玉儿,突然失踪了一阵,但目前,正在与那极富有传奇色彩的广寒楼扯上了关系,并且,还纠缠着一名名唤无上轩的男子,而那男子嘛……很不巧的,居然与紫烟做伴。
玉儿这回打了什么注意?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了,也想知道当她出现在玉儿面前时,这玉儿的脸色会有多么的难看。
“那也该好好的道别啊。”
“天下第一美人”的声音落罢,等黄涟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见其身影了。
“道别么?跟谁?”
目光淡淡地瞄到了一桌已经变冷的年糕配小米汤,还有被林莫寒慌乱搁到桌面上,洒了一桌的白糖,笑容渐渐地回到了黄涟的唇畔。
月朗星稀的夜晚,林莫寒站在百年老榕下,死死地瞪着地面,又遥遥地望了望远得只能够看一个模糊黑点的,他向村民们所借居的小屋。
在他的脚边呢,有一大堆东西,有年糕有煎堆还有糖果。
“该死,都怪我一时心软犯了老毛病!”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到人家老婆婆扭到了腰后,就头脑发热地帮着做了一下午的农活、家事,还帮忙煮了晚饭,甚至热心地陪着聊天解闷,等到老婆婆儿媳、孙子从集市赶回来,被塞了满手的礼物,走出老婆婆的家时,他才猛地想起自己答应了要帮涟儿做的事,竟然全给他忘了个精光!
“怎么办?”
提头撞树,可怜的百年老榕被撞了个摇摆不定。
他最怕涟儿的泪水了,若被知道他把事情给忘了个精光,涟儿一定会哭得泪流成河的。
“啊!”
糟!
都什么时候了,这么晚还不回去,涟儿也一定会哭死!
记得不久前,他忙着处理广寒楼的杂事忘记了回去也忘记了要找人向她先说一声,当第二天一早回到屋里,涟儿见了他就张罗早点,本来还满心欢喜地为她的贴心而幸福地胡思乱想了一阵,不料才想吃早餐,就见她无声地在一边掉眼泪……
想到这里,忙抄起一地的东西,他风风火火地冲回他和涟儿的屋子。
他和涟儿的屋子……
脸,猛地红了又红。
甩开奇怪的想法,他加快脚程,可是,当他推开门,却见一屋子的凌乱!
惨淡的月色从么外绕过他的身影照进来。
眼前,雪白的墙壁上是耸动得刺眼的红色油漆所书的字体,字字惊心!
这样的姑娘也配自称“涟儿”,哼!
知名不具。
缓缓地,十指无力地松掉,林莫寒手中的东西掉了一地。
只听到陌生的声音,在死寂的屋子里响起:“该死的魅宫妖女,黄……涟……”
“哈哧!”
远处的星月下,黄涟摸了摸发痒的鼻子。
回头瞄了瞄山下炊烟寥寥的小村落,心里莫名的感到有些不舍,严格来说,那只是个相处了三个月不到的陌生人呢!
抬头这样跟少得可怜的星星无声地说着,灵活的眼珠子动了动,再看眼前的路时,黄涟已经恢复到自得其乐的自己,弯身,手一抄,摘了细叶放唇边,吹着那破得惊人的曲子,纤细的身子,慢慢慢慢慢地消失在山间雾影里。
同一天空下,仍然站在屋子前的林莫寒,猛地捏住了门框,所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