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生活保健的选修课。下雨成了大家拒绝参与的借口。若心不甘情不愿，一丁点小事都可以成为理由。120宿舍有一套说辞：要不去就都别去。一顶四通常是不可能的，与其坐在那痛苦纠结，不如眼不见耳不闻为净。就当老师没查到好了。典型的鸵鸟理论。
杨粒粒冒天下之大不韪，小声地说：“我想去学点常识。”
“去吧去吧。”她们三个心照不宣地笑。杨粒粒是该去学学，她甚至做过在生理期第一天用冷水洗头的壮举，还不知悔改地解释：“我该洗头了头脏了。这么大热天，冷水凉快嘛。”听起来还无懈可击，她们无语。还是让科学理论去说服这个倔强的家伙吧。
杨粒粒是越听越感慨自己的无知。她不知道经血的颜色流量都暗藏玄机。“经期不能进行房事。”老师在台上强调。
“同学，什么是房事啊？”杨粒粒忙讨教前面的男生，没注意到他正和旁边貌似他女朋友的美眉在窃窃私语呢。
“这个……”男孩子吞吞吐吐半天没下文。女友在旁掩嘴娇笑。
杨粒粒只得作罢，看老师指点幻灯片上的卵巢图片，现在要讲卵巢的结构了。
什么是房事呢？杨粒粒还在疑惑。她想在翟雅电脑上百度下。无奈大伙正看在看综艺节目呢。她可不想问她们，不定怎么笑她。正巧周正明打电话过来：“周正明，你知道什么是房事么？”
他在那边“啊”了下后，笑笑说发短信讲解。
原来就是做爱，不同称呼而已。关于此类词汇杨粒粒所知道的还有圆房，性爱，交欢，夫妻生活……她将知道的发给周正明，对自己的积累和总结洋洋得意。
“你知道什么？几个空洞的词汇而已。我问你，那个过程是什么样的你明白吗？”这可把杨粒粒给问住了。电视里经常是放到男的女的倒在一起就转移镜头，中西都如此。不同的是中国的经常是含蓄温婉的，西方电影里却经常是男女扑到一块，跟饿虎扑食般。地点变幻无穷——桌上、地上、车内、电梯里、草地、靠墙……东方的含蓄，西方的直接。这就是文化差异。至于这过程，杨粒粒真不知道。
“勃起后，男人将阴茎（直径约x厘米，长度约y厘米）插入女人阴道。此过程中插入抚摸等……”粒粒将周正明的解说具体化，找了根差不多的棍子。插进体内？杨粒粒跟握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扔掉棍子。
“太恐怖了，会死人的。有没有女生因为这个被送医院抢救呢？”杨粒粒回过去。
“不会吧。没听过有急救的。”周正明也被她问懵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会？”
“是人就会啊。你不会因为你不食人间烟火。”
“我不要当你女朋友了。谢谢，我还是很喜欢你。”杨粒粒一颗颤抖的心，两行清泪。她不懂自己。她明明很喜欢他，但是不敢和他像其他小男女一样一起自习或是牵手逛街，不敢想象两个人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会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安全和自由。这是为何？她不是一直很信任他的么？
他马上打电话过来，好半天叹出口气来：“我很心痛，你知道吗？我为时一天的女朋友。”杨粒粒只是哭，说不出话来。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心痛。她是一问全不知。可是她已经十八岁。大二都快过完一半了。很多次自己也在扪心自问，为什么这样无知怎么可以这样无知。没有答案……
杨粒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感觉到和周正明的隔阂。当他不再打她电话，她有太多太多时间余下。这样空虚。买电脑吧。
“翟雅，你陪我去吧。你比较懂。”
“好啊。不过有人比我更懂哦。”她看着杨粒粒疑惑的眼睛莞尔一笑，“当然是计算机系的尖子生。”说完她打电话给宁思远。
三人行。在电脑城寻找猎物。
“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牌子？”宁思远跟调查般认真。
“没啊。我知道的牌子都很有限呢。Dell，联想，惠普。没了。”杨粒粒坦言。她一路上对小巧美观的笔记本掩饰不住的倾心，宁思远在一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小姐，性能配置可是第一啊！”她便撤回垂涎三尺的眼光：“那是那是，你和翟雅把质量关。”
最后相中的两款各有所长。一个极对感觉，好比林妹妹，一个综合实力不错，有如宝姐姐。杨粒粒犯难了。
“快点选啊，粒粒。又不是挑丈夫，这么左右为难小心翼翼矛盾纠结的干什么呀。”翟雅催促。
“娶老婆呢，得挑薛宝钗那样的。大方端庄。林黛玉嘛，太喜欢使小性子了，做情人比较合适。”她想起很多现代男人说的话。
“别犹豫啦。随便哪款都挺不错。”宁思远安抚她，鼓励她果断作出选择。
“就是它了。”她把“宝姐姐”抱起来。
脆弱的美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和保护的。杨粒粒有自知之明，她太马虎。别了，“林妹妹”，她的爱。
“又在聊天啊。”乔巧凑过去，“三四五，五个。你一次和五个人聊？”
“嗯。五个陌生人。”
“看过电视没，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听过王菲的歌没，只爱陌生人。”杨粒粒头也不抬一顿狂敲。
“哼，你妈要是知道你买电脑干这个得气死。”
“我用电脑看视频学语言咋就没见你关注呢？乔巧，放心好了，我又没上瘾。”面对她的乐此不疲，乔巧心想就让这小妞放纵几天。不行了她再做恶人挥剑斩网线。
杨粒粒有些心不在焉了。多枯燥的课堂啊，远不如他的话来得生动幽默，那个叫天马行空的网友。
“我们学校食堂师傅打饭的表情，绝对堪称经典。啧啧，你听听玄子的《舍不得》就知道了。你若有丝毫抱怨，他便剑眉倒竖，仿佛与君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知道上帝是怎么死的么？笑死的。因为‘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啊。”一个理科生，尤喜古文。杨粒粒喜欢他的聪明和傲气，真是与众不同，尽管视频的时候他其貌不扬。
“下课啦！在怀春啊！”翟雅敲桌子。杨粒粒如梦初醒般收拾书本。“那也得有怀春的对象啊。”她撇撇嘴。
“天马行空喽，想不到你也网恋。”翟雅夸张地迈着步子。杨粒粒可不是能藏事的人，动不动就有狂热行径。
“我才不网恋呢。”杨粒粒记起上学期写作课上有关网恋的辩论。“网恋太抽象。打个比方，冬天手冷时，你的网上恋人能牵着你的手给你温暖么？在你受伤需要一个肩膀的时候，网上恋人发一个亲吻的图案便能安抚你的心么？”自己的字字句句犹在耳边回响。就算到了今天，她仍如此认为。
“你知道为什么林妹妹输给了宝姐姐么？”杨粒粒回宿舍天马行空式地发问天马行空。
“她太自我了。让周围的人很累。尽管她很美而且有才。”
“也许吧。”
“告诉你，男人就喜欢贤惠温柔的女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总有例外吧。”
“当然，我就是。见一面吧，我爱上你了。”
“不了。再见。”
杨粒粒突然就不想聊天了。多么没意思，最终还是落入俗套。对着一个陌生人废话那么多。还不如直接在路上随便逛找人面对面聊聊，还锻炼身体培养交际能力呢。意识到这点，越发觉得空虚。再打开电脑，QQ都不登了。乔巧本来还设想了若干种方案拯救陷入虚无网络的杨粒粒，结果都派不上用场。这家伙不治而愈。但是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埋头看书，到了周末背一包书抱一叠书去图书馆还。
翟雅忍不住了：“粒粒，你这是受了哪门子刺激，一周读几十本从早到晚废寝忘食的。再这样下去你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垮掉！”
“是啊，杨粒粒。”秦小璐也点点头。
杨粒粒茫然地看着她们，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们：“我空虚，无比的空虚。我在找精神寄托。”
然后就看到翟雅和秦小璐捂着肚子笑得不行。乔巧也在一边掩嘴偷笑。这帮家伙，居然跟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哎呦。笑死我了。杨粒粒，你还会空虚？还精神寄托呢！”翟雅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笑。
粒粒愣了愣。跳起来发作道：“好啊。你们就是这样快乐地看着我痛苦的！哼，三个没良心的！”她张牙舞爪做出要暴打她们的样子。
“终于正常了。久违的笑容啊，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杨粒粒，welcome back！(欢迎回来)”。秦小璐开怀。
没有周正明，还有她们是在乎自己的。还是朝夕相处的人亲。杨粒粒眼睛一红，很长一段时间了，周正明不再对她好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在期待他的短信电话的日子了，分分秒秒都是煎熬，让她看清楚是自己离不开他，他一个转身就可以让自己疼痛难忍。而他，对自己只是过去，他已经放下自己了。不再宠爱，不再疼惜，不再陪伴，连说一句话都嫌多余。逼迫自己不可以想起周正明，他的心已经跟自己的相距甚远，他们回不到从前了。很残酷，残酷到杨粒粒没有勇气去面对和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