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凤凰山的路上，大巴开得很平稳。车厢内，某路人甲为了娱乐大众，很慷慨地献唱了一首，接着众人开始起哄，麦克风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每人都走到车头献唱自己的拿手好歌，周杰伦的、刘德华的、刘若英的……一首又一首，热闹得很。
玉小邪本来是没有心去理会的那边的热闹，径自玩弄着手机里的游戏。
突然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走来问玉小邪：“玉医生还没唱过吧？”
“啊？”
那个人递上麦克风：“玉医生不用害羞呀。”
“不用了，真的。”
“得了，机会不多。”那人抓过玉小邪的胳膊，半推半撞将他塞到车头，“我们这里每个人都献丑过了，就只差你了。”
“干、干什么……我不会唱，我真的不会唱。”玉小邪欲哭无泪呀。
“怎么会呢？”那人调侃到，径自挑了首歌，摇滚的背景音乐立即想起。“来，这首迪克牛仔的经典歌曲——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你一定会唱。”
拗不过他，玉小邪的手中被塞了黑色的麦克风，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面对全车人的期待，他轻叹了口气，“那我就唱一首吧……”
于是……这位未来的神，开始为人间的白衣天使们献唱。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
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是否我们总是俳徊在心门之外
谁知道又和你相聚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哇——”
“耶——”
“太厉害了——”
“ENCORE——ENCORE——”
一曲终，车厢内欢呼声不断，玉小邪愣住地看着手中的麦克风，从自己口中唱出的歌词让他胆战心惊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他和苏麻的爱可以重来吗？
苏麻还有勇气爱自己吗？
这六年，苏变坚强了，但他却无法不自责，她的坚强是被他逼出来的。玉小邪轻叹一口气，跌坐回自己的座位，看着钱包里夹着的手绘书签，心中懊恼无比。
又轻叹一口气，凝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还是不由自主的又忧心起来，厌恶起那首歌的旋律。
秋天，天高云淡，凉爽宜人。车在山脚停了，是一片黄灿灿的田野，上面长满了金黄的麦子，脱开外壳，里面就是像雪花那样的大米。头顶上不时传来嘎嘎嘎地叫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大雁排着人字形的队伍向南方飞去。小路的旁边有几棵苹果树，树上又圆又大的苹果，谗得人直流口水。苹果树的旁边还有几棵柿子树，树上红通通的柿子像一个个红灯笼挂满了枝头。
但这趟出游的目的并不是欣赏风景，所谓的锻炼意志，真正的爬山郊游现在才开始，一群人除了有医生、护士，还有新来的一名实习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真是溃不成军。
玉小邪没有兴趣与其他人龟速同行，于是径自走在一群人前面。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一个护士追上了他，微微一笑，只朝他点点头，与他同行，走了没多远。又赶上来一个年轻男人。
在玉小邪脑海里，同属千春医院的人他都记得。这个与他同行的护士，叫龙仙瑶，没有什么搭讪之类的动机，是急救室的护士；而另外一名男子，在他身旁啰啰嗦嗦的就是那名实习生，叫连同生。
但记得是一回事，认识又是另一回事。玉小邪很清楚，这位龙护士，从自己下车起，就一直盯着自己瞧，眼神复杂。他疑心一起，用了“读心术”的仙术，却只看见四个字：
幸灾乐祸。
至于那个聒噪的实习生，不用“读心术”也知道，肯定是为着把妹而赶到他身边来纠纠缠。
结果爬了将近四个小时，三人最先到达山顶，但都已经筋疲力尽。太阳刚好被云挡住，山丘变成氤氲而模糊的一片。软光从西边一直缓慢的扩染至此，四周都笼罩在介乎真实和虚幻之间。
说实话，山顶景色不算特别迷人，但空气就确实是和市区相比要好得多。
正当玉小邪和龙仙瑶就地休息时，那个连同生突然跳上一块大石上，心血来潮对着山下大喊：“龙仙瑶——我爱你——”
很不幸的是，没有回音的浪漫。
龙仙瑶一愣，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啪”一记铁沙掌结结实实地赏到连同生的后脑勺上。
“哎哟！好痛耶！仙瑶。”
龙仙瑶不屑地撇了撇嘴。“谁叫你这样厚颜无耻呀！”
连同生抚着后脑勺，又斜瞟着龙栩焰嘟嘟地说：“我这是勇敢地表达爱意呀！”
龙仙瑶不又得赏给他一个白眼。
在一旁看着两人的玉小邪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说，“我……我……我去那边看看，你们俩好好聊聊。”
玉小邪笑着走开前，看见龙仙瑶狠狠地瞪了连同生一眼。
玉小邪回来与两人汇合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二十分钟了。但那群精英医护人员依旧在山腰努力攀爬。
“玉医生，刚才仙瑶在讲故事。”有所意识而把玉小邪拉进对话圈子的连同生说。
“故事？”玉小邪不由地低眼看去，“鬼故事？”
“不是。”实习生摇摇头，“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山顶中讲爱情故事意外极了。
“还是瞒无趣的故事呢。”连同生想了想，简略的概括到，“明明在一起非常幸福的女生和男生，因为男生坚信命理之类的东西而离开女生，女生后来就病倒了……”又低头问龙护士，“什么病？”
龙护士眼珠一转，回答：“早产吧，小孩也没了。”
“哇！”实习生翻翻眼睛。“仙瑶，你好毒哦！”
龙仙瑶瞪了实习生一眼，“故事发展，关我什么事，继续说下去。”
“呃……反正就是那男生离开后，女生有多凄凉然后又很坚强生活下去的。然后，不知过了N年后，那个男的又回来找回女生……”连同生突然一脸不耐烦：“还是应该龙护士讲才对，我说不好，越讲越便捏。”
玉小邪摇摇头，“不用麻烦了。”他已经不适合花季故事的年龄了。
“嗯，很无趣是吧。”连同生皱起眉，“现代人怎么会还迷信命理呢？”
“那男子就是迷信呀。”龙仙瑶淡淡地笑了起来。
“就是问你，那男子怎么那么迷信呀！”连同生又问。
“因为那个男生……是通灵人吧，就是对牛鬼蛇神特别相信的一种人。”
“啊？不会吧？！”连同生笑了笑，“瞎掰，真是瞎掰。那最后呢？最后那女生也接受、原谅那个男生了，对不对？”
“不知道。”龙仙瑶面无表情地说。
“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龙仙瑶有意无意地瞥了玉小邪一眼，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我是那个女的，我一定不会原谅那个男的”
“哇——”连同生一边畏惧龙仙瑶不明的火光，另一边口上不甘心地辩驳。“可是一般的剧情也不会发展这样的结果呀，一般的剧情里，女的别扭一下，再装一会儿大牌，就会接受男生。”
“确实，一般的故事中，女生拒绝了男生，就等于拒绝了所有的幸福，但……”龙仙瑶侧过脸，神色哀伤而隐忍：“但如果男生这次的回来，还是因为命理，而不是发自内心的爱，哪怕女生再次接受男生，她也不会幸福。”
“那么说来，女生拒绝男生的原因是……”
“因为无法感受到爱吧。”
终于，全体人员到齐后，在山上集合。
但入夜前又得赶着坐车返程，结果一群人又怨气连连地滚下山。玉小邪、龙仙瑶和连同生又组成三人组合下山
“那个……”玉小邪突然喊住龙仙瑶。
龙护士转过身：“有什么事？”
好想停顿了相当的时间后，玉小邪问：“龙护士的那个故事……是从哪里看来的？”
“怎么了？”龙护士神色轻微地在分毫间一变。
“也没什么……就好想有些耳熟的感觉。”玉小邪握紧了手，手心微微渗汗。
“玉医生或许是从什么电视连续剧上看到的吧？”龙仙瑶浅浅的笑了笑，“其实……这样一个故事，很多漫画、小说或电视里，应该都能听说。是十分普通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玉小邪慢慢开口，“屈服‘命理’的故事？”
龙仙瑶微笑，高深莫测问：“你知道？”
玉小邪想再用“读心术”，可龙仙瑶仿佛早已防备地先收起思绪。他苦笑一声，摇摇头。
龙仙瑶不满地皱皱眉，难道这个男人对苏麻就真的如此不上心吗？
“这样的故事，确实很多。但……”龙仙瑶顿了顿，又继续道：“它是正是存在的，是我大学室友的故事。H大26栋641房的传奇，同是H大的玉医生，你没有听说过吗？”
玉小邪摇摇头。
“641，是一个三名H大07届女生的宿舍。第一个女生，入学后九月初，自己拿着刚满18岁的身份证到千春医院堕胎；第二个女生，未婚先孕，隐瞒家人，后来在宿舍不慎早产，小孩不过二十个小时就去世了；第三个女生，是千春市市长的独生女，在大一学期被人强奸，犯人到现在还没有抓获。而刚刚我说的那个故事，就是第二个女生的故事。”
H大……07届……在宿舍流产……被命理抛弃……
一连串熟悉的字句飘进耳里，玉小邪心中更加不安，仿佛那个自己倾心的女子的模样就要浮现出眼前。
“我想，我应该是知道的。”他低声喃喃自言自语。
他是应该知道的——
她拒绝的原因是……
因为无法感受到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