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它很乖的。”姜羽姬对金承范说,她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如果你认识姜羽姬的话,就会知道这样的笑有多可贵,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惊魂未定的金承范在几秒钟之后,终于收起了刚刚不知所措的可笑模样,又重新绷起整张脸,清了清嗓子,对姜羽姬说:“别让它靠近我啊!不然……”
“嗯?”
金承范想了想,继续说:“不然我就告诉那个老巫婆……你随便进住客的房间!好了,快带着这个东西出去!三秒钟之内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还是觉得金承范的要求很好笑的姜羽姬,在走出房间,带上房门的时候,突然间回味起金承范说的话,喃喃地说:“诶?老巫婆?”终于领悟到了老巫婆的意思,她站在走廊里定了定,嘴角又一次牵出了好看的笑容。
这个时候,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张明朗的脸,他朝着姜羽姬吹了一声口哨,然后问:“HEY,羽姬,呈珠呢?”
羽姬平静的心猛然跳动一下,慌张地说:“她……她刚走呢……”
那个让姜羽姬心跳的人就是宋基浩,在她心中像英雄一样的宋基浩,但在大多数的眼里他只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小混混,这就是差别。宋基浩染着一头红色的头发,再加上奇异的发型,怪异的服饰搭配,怎么看都无法跟学校里正常的学生联系起来,更不用说什么优等生了。
而此刻,宋基浩的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他举到姜羽姬的面前打开。
哗——
是一条项链。上次基浩哥带着她和呈珠去逛街的时候,她们两姐妹都喜欢得不得了。
——是送给我的吗?
姜羽姬有点小激动的按住胸口,接下来基浩哥就会亲手帮她带上项链了吧,想到这里,她闭上眼睛一脸陶醉。
吧嗒。宋基浩关上了盒子,笑着勾了勾羽姬的鼻子说,“丫头,你说呈珠会不会喜欢呢?”
姜羽姬睁开眼睛,牵强的笑了笑,什么都没有多说,而心口就好像被人洒下了一把盐巴,疼痛得让她一下子说不出话。
宋基浩的家就在距离姜羽姬家温泉社馆附近不出十公里的地方,如果站在温泉社馆的屋顶就可以看到——小小的平房,小小的院落。每当羽姬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个人站在屋顶上,坐在倾斜的砖瓦上,看着远处那栋住着宋基浩的房子。
由于宋基浩的爸爸为温泉社馆每天供应蔬菜以及一些日常用品,所以和羽姬家里有来往。从小到大,羽姬曾经有一个愿望——能够成为基浩哥的小新娘。这个愿望在宥呈珠没有出现之前,羽姬还一直以为那种两小无猜的状态不会被改变。
可是刚刚基浩哥出现在眼前时,喊的那句是“呈珠会不会喜欢呢”,就像是冰山上坠落的山石,带着寒冷的冰寒,在瞬间凝结她跳动的心,之前的那一抹微笑依旧牵强的挂在那里。MiYo从小主人的手里跳下来,趴在金承范的房门口,用小爪子抓着木门,嘴巴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小尾巴摇个没完没了。
“基浩哥!基浩哥!”姜羽姬没有再管MiYo,她拼命追上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宋基浩,姜羽姬明白,一个人如果能够让自己这么紧张的话,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大概无人能及了吧,可是基浩哥呢,他到底怎么想,这些她都想知道。
房间里还蜷缩在床上的金承范侧了个身,他也听见了她的声音。同时,有一个声波仿佛从更远的时空穿梭而至,就停在他的耳边,不断的盘旋的声音,一点一点穿透他的神经。
“妈妈!妈妈!”金承范不顾爷爷的阻挠朝着大门口跑去,眼泪吧嗒吧嗒的湿了整张脸,嘴巴里还一直模糊不清的念着:“妈妈!妈妈不要走!”
那些你总想留住的人,在你越拼命去挽留的同时,也离你越远。
最终还是消失了,不见了,后来再见面的时候就跟陌生人一样生疏。
这就是金承范对妈妈的所有印象。最初的深刻现在也变得越来越单薄,那么,就这样忘记吧,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相信,就算是最疼爱你的人也会伤害你。金承范突然翻了一个身,整个人倒立在床头。
倒流的血液憋红了整张脸。
全世界在瞬间颠倒成倒列的章程。
如果血液倒流的话,眼泪就不会往下流了。
如果总独自沉醉在世界上的话,不让任何人进入这个封闭空间的话,就不会在乎是不是会寂寞。
……
忘记时间过了多久,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姜羽姬又是那么冒失的闯进了这片私人领地,她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倒立在床头的金承范,然后埋头跑到清洁车前面,“对不起,刚刚我忘了带走它……”
声音中夹带着不稳定的情绪,微弱的抽噎声并不难分辨。金承范向前倾了倾身子,恢复了正常的姿势,他张了张嘴巴,好像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姜羽姬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吧嗒。被带上的门仿佛是一根竹竿,敲在了金承范的脑门上,他一下子清醒了。或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上一秒自己曾有一股冲动问问那个哭红鼻子的女生到底是怎么了,但是现在他又明白,无论她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吧嗒。被自己带上的门,对姜羽姬来说,同时像砸碎虚幻的石块,刚刚那一幕是自己亲眼看见的吧,宋基浩从宥呈珠的身后环着她的腰,然后他把一条闪闪发亮的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就算是自己,也从来没有从基浩哥那儿收到过如此珍贵的礼物,最近的一次生日礼物是一个洋娃娃,再上一次也是洋娃娃,再再上次依然是洋娃娃……从来被当作孩子,而不是一个女孩子来对待,一想到这儿,羽姬的鼻子又酸了。
“喂喂喂!发什么呆!都告诉你了有房间在等着收拾,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等我领你去吗?”站在姜羽姬身后的朴敏花一把将她向前推,然后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姜羽姬差点踉跄到磕破下巴。很痛吧,但是她忍住眼泪不让它调皮的挣脱眼眶,人很奇怪吧,对生活很倔强,受多少苦、遭遇多少不公平的待遇都可以忍气吞声,不掉一滴眼泪,但却可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掉千万滴眼泪到无法抑制。
每个女孩子的心里都有一个王子,神圣而高贵的停留在心口的那个位置,敏感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你的神经,就算是在人群中你的视线也钉在他的身上无法离开。
可是,这个人他不喜欢你,他喜欢的人是你最讨厌的女孩子。这样也可以吗。姜羽姬问自己,她看过一些电视剧,电视里的女主角总能理直气壮的去找男主角又吵又闹,可是她却没有办法那么做,就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在这场感情戏里面,自己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沮丧的推着清理车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间,金承范的房间门打开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喂,请问那个……”
金承范不自然的搔了搔后脑勺上翘起来的头发,看着姜羽姬转身了,继续说:“温泉区在哪里?”其实这句话在他的心里酝酿的时候,明明是“我不喜欢别人打扫我的房间,以后就不用打扫我这里了”,但不知道最后怎么会变成另外一句话。
姜羽姬愣了愣,指向走廊上的标记牌。一排落地窗户镶嵌着的走廊,视线可以透过朦朦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的景物,如同画一般的画面并不是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金承范凝神朝着远处望去,还没有回过神来,姜羽姬已经推着清理车离开,瘦弱的背影在走廊的拐角处融入黑暗。
金承范怔怔的面对着那片黑暗,似乎在某一瞬间他觉得从那个女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喂……”他想叫住她,但最后那轻得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消融在了走廊的尽头。
雪花从天空纷飞的落下,一到指尖上就融化成了水。金承范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还没有看清它们的样子,就融化成了一滩水。冰凉冰凉的留在手心。
他已经在温泉里泡了很久,暖暖的温度令他贪婪。
对于温暖的东西,任何人都会无比眷恋。就算是一直对外界拒绝温暖的金承范也会在内心把温暖圈定在隐蔽的心角。
也曾眷恋妈妈温暖的关怀,还曾渴望周围的那片生活不要那么虚伪,更加期待过自己冰凉脆弱的心有人守护,可是……他闭上眼睛,朝自己的脸上泼了一把水,强制克制住自己内心滋生起的奢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句话从来都没有错。
“MiYo,过来,过来。”
金承范无意间发现在不远处的温泉池边,姜羽姬正在做温泉水池护理,金承范特地调低了随声听的音量,听到她的声音,他又朝着那边看了看之后,想:为什么她总是忙个不停呢。
姜羽姬显然没有发觉这个时间段还有人会在泡温泉,她轻声的朝着入口的方向唤了声:“MiYo,快过来,来洗澡啦!快点,快点,被发现的话,我们可就死定了。”
汪汪汪。
MiYo小跑到了羽姬的身边,舔了舔小主人的手背,等待着她把它抱下水。
如果这个世界上要评选最喜欢泡温泉的效果一定是MiYo,姜羽姬总是那么想,MiYo洗澡的时候总是会欢快的咬着尾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的脸。
“还好有你陪我……”羽姬把MiYo抱到水里,然后用双手托着它,她笑着对MiYo做了一个鬼脸。
很安静的画面,再配上金承范的耳朵里塞着的耳机响着同样安静的音乐,所有的一切,在金承范的眼里如同由“幸福”两个字勾勒出的幻境。
这样的场景应该不被打破。
可是没过多久,当羽姬把MiYo抱在怀里擦干的时候,朴敏花双手叉着腰,凶神恶煞的出现在了姜羽姬的身后,一副大灰狼吃小羊的架势。
“死丫头,你把这温泉当作什么!”朴敏花一把揪起姜羽姬的耳朵,惊得MiYo在小主人的怀里呜呜呜的低吼。朴敏花似乎也有一点怕MiYo,捏起它的脖子朝着入口的走道一甩,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以为是只剩下了自己和姜羽姬的温泉区,朴敏花更加变本加厉的打骂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了绯红的掌印,看得叫人心惊,这已经不是朴敏花第一次打她了,她恨不得打得姜羽姬离家出走,那样的话,姜羽姬就不用像一颗眼中钉长在她的眼睛里了。
毕竟太相似了,不是吗。
姜羽姬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像天空中闪耀的星星,还有天生就很白皙的肤色,如果你看过她妈妈的照片,就会发现她们竟然那么像。
即使是对一个已死的人,都会心存妒忌,这就是朴敏花让人觉得可怕的地方,而她的女儿宥呈珠则在这点上像极了她。所有姜羽姬有的东西她都要拥有,所有姜羽姬喜欢的人她都抢过来,不管这个人她到底喜欢不喜欢。
“下次你还敢不敢?”朴敏花随手拿起距离手最近的那把扫把,指着姜羽姬的脸,又继续骂道:“再不长记性,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反正你爸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三四次在家!”
姜羽姬倔强的扭过头,不理睬她,火辣辣的脸颊令她感到一阵疼痛,可是她一声都没有喊。越是这样,越让朴敏花没有快感,她用扫把头打羽姬的手臂,或许只要她喊一声痛或者一句求饶,她就会心满意足的住手,但姜羽姬就算皮肤感到火辣辣的痛也不吭一声,任由眼泪从眼眶渗出来,不受控制的湿了整张脸庞。
那么久以来,这个叫做朴敏花的女人抢走了她的爸爸,现在她的女儿又要抢走她的基浩哥,想到这里,姜羽姬突然间抓住朴敏花手里的扫把,大喊了一声:“你够了吗!”
似乎是意想不到的反抗,朴敏花睁大了眼睛,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姜羽姬正准备逃跑的时候,她追了过去,更加变本加厉。好不容易涌出来的勇气,一下子又被毁灭了,就是不愿意喊着求饶。
呜呜呜。MiYo趴在门上不停地呜咽着。
这一幕任何人看到都会忍不住制止吧,金承范闭住呼吸沉入池底,塞在耳朵里的耳机脱离了主人的耳孔,浮在了水面上。
金承范尽可能的不让自己听到那些声音,也尽可能的不去看这些让人觉得残酷的画面,可是脑海里还是无法抑制的勾画出一幕幕残忍的图像,耳朵里混杂着水流和打骂的声音。这一切揪住他的心,在往石头上面拼命的砸。
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冷却到了冰点。
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对所有不公平的待遇或者残忍的事实视而不见。
可是……
金承范突然从水底冒了出来,裹着一条浴巾走出了温泉池。他冷静的走到朴敏花的身边,接过她捏在手里的扫把,扔进了姜羽姬身后的温泉池里,然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打开门,拉着姜羽姬的手,走进了连接客房区的走道。MiYo一见门打开了就蹦跑了出去,停在小主人的身边,眼眶里还闪着泪滴。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朴敏花不知所措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你可以想象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吗,金承范的出现,金承范的举动,以及金承范的消失,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钟,但是却叫人出乎意料。
或许连姜羽姬都大吃一惊,她睁大那双还噙着泪水的眼睛,看着身边这个拉着她走得飞快的少年,倒吸了一口气,一下子说不上话来。
你知道吗,那一瞬,他就像是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手心由暖变得发热,血液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在体内迅速的流窜,金承范越走越快,一直到住宿区的走廊上,他才喘着气停下脚步。姜羽姬看着他的脸,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来的阳光柔和的打在他的脸上,原本就分明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