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情形,已经可想而知。天牢等同于人间地狱,吕译航又是触犯天颜的大罪,自然会被百般拷打,走出牢狱也已丢了半条命,落下了一身的病痛。蝶舞为之唏嘘不已,半晌复又道:“那么,先生对洛儿,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的心思,谁能看得清?”寒烨昭再度苦笑,“我只晓得洛儿心中没有别人,这六七年来甘之如饴。只是,若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也是枉然。也许,等冤案昭雪、洛儿能见天日那天才能有个结果。”
蝶舞为苏洛鸣不平,“先生既然知道洛儿仍未被赦,为何还要把她赶出去?”
“我和以南能照顾洛儿,师傅是认为这样更妥当吧。”
“你们照顾得了她的生活,却照顾不了她的心情。”蝶舞满含希望地问,“你就不能帮帮洛儿么?多可怜啊。”
“又能如何?总不能拂了师傅的意思。”寒烨昭宽慰道,“静心等等吧,太后和皇上也在等一个契机,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人在逆境中,自然不敢奢望什么,重见光明时,师傅也许就能给洛儿一个交待了。”
蝶舞也只能道:“借你吉言吧。”
“这些事,多思多虑亦是徒劳,倒不如珍惜眼前这美景良宵。”寒烨昭道,“歇完年假,我便忙起来了,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
“年假是一个月吧?”蝶舞道,“其实不算短了。”
“是不短,先皇在位时,大臣们一年的假期相加也不足一个月。”而如今,寒烨昭心里有了丝笑意,皇上比任何人都想偷懒,假期自然就长,又道,“听你这意思,是乐得我整日不着家?”
“若是一天到晚相对,什么样的两个人也会有冲突吧?”蝶舞笑盈盈的,“不时拉开些距离也好。”
寒烨昭轻弹她的额头,“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距离产生美,可是至理名言。蝶舞笑而不答。
回到府里,蝶舞沐浴后,想到了藏在暖阁里的东西,就去找了出来,拿到寝室。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很扎手,她又不明所以,更没信心能一直保有这些东西,倒不如交给他寒烨昭来得安稳,也许,日后他能派上用场。她和钟离薇,不管他倾心于谁,都不能把另一个随随便便就打发出府。什么事都是一样,如果沾了帝王的边,需要顾忌的就太多,想脱身也就难上加难。
寒烨昭正倚在迎枕上看书。他看的书很杂,天文地理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对自己的老本行反倒不太关注,蝶舞就从未见他看过兵书,一度疑惑不解。
蝶舞坐在他身边,把他的书拿到手里,放到一旁。
寒烨昭看看她手里的东西,目光微凝,“有话说?”
“是。”蝶舞把几件东西的由来告诉了寒烨昭,交到了他手里,“还是由你来处置吧。”
寒烨昭接到手里,看了看,放到床头的暗格里,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蝶舞,你再等等吧。”
等什么?蝶舞等着他的下文,他却半晌无言,又拿起书来看。
“说半截话最烦人了。”蝶舞嘟着嘴去抢他的书,他却顺势按住她的肩背,让她俯身对着自己。
蝶舞只得半途而废,笑容有些僵硬地道:“不早了,睡吧。”
等她躺下,寒烨昭又翻了两页书,才放下帘帐,熄了灯。伸臂过来让她枕着,另一只手搭在她身上。
蝶舞已对这怀抱再熟悉不过,一丝清新地淡淡气息,很温暖,侧耳可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如之前数日,他试探地去吻她,见她的回应有些勉强,有些胆怯,手便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要放弃。
他说他等得起,自那日后,便只是静静睡在她身侧,从无一丝勉强。可是,自己要让他等多久?人已是他的,如今这般又所为何来?她自问:不喜欢他么?不是不喜欢,是百看不厌。那么这是在做什么呢?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如果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难道就一直如此,然后让他耐不住性子强来,自己从而永远处在被动接受的状态么?
念头只是一瞬而逝,蝶舞伸出手去,抚过他的面颊,以示挽留。帘帐内一团漆黑,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欣喜,因为欣喜而生的狂热。
有什么好逃避的?她尽量让自己心无杂念,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什么也不想,只去感受他的吻,他的触摸。
“蝶舞……”他并不急于离开她,双唇落在她的眼角眉心脸颊,“怎么会这么好。”
蝶舞微笑,没有做声。伸手将帘帐撩开一道缝隙,透过窗户,看到遥挂当空的明月,疏离而从容地笼罩着这世间的一事一物。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想,在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就是该珍惜眼前人的时候吧。
翌日晚间,钟离薇已经歇下了,有丫鬟来通禀:“夫人,奴婢在院门外捡到了一些东西,您要不要看看?”
钟离薇随口问道:“是什么?”
丫鬟迟疑片刻,似是在检视手中之物,之后才道:“是几封信,一支簪子,一个香囊。”
钟离薇闻言色变,急急下床,连鞋也没穿便走到寝室外,从丫鬟手里夺过了那些东西,细细打量之后道:“吩咐人备车,我要回肃亲王府。”
穿戴整齐之后,略等了片刻,丫鬟来回话,说车已备好。
钟离薇疾步走出门去,见丫鬟有意随行,冷冷道:“不必了。”
坐在车里,她虽觉事情有些蹊跷,不明白东西何以凭空出现,心里那块大石头却已完全放下。不管如何,不管成败,这些东西都不能放在将军府了,她得回去和双亲细细商量一番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