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钟离睿有些头疼了,不明白太后为什么逮着谁为难谁,近期似乎成瘾了。再想想被太后无故整死的鸟儿、金鱼,愁容更重,那可都是他的心头宝,如今却只剩了几只猫。
太后为之脸色不豫,“慕容氏与邵以南是一回事么?哀家不过是闷了,和烨昭之妻亲近亲近,也惹你不高兴了?”若说私心,她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自然是想细品品蝶舞的品行,看看她到底有何过人之处,也看看寒烨昭有没有看错人。
“但愿是亲近吧。”钟离睿低声磨出这么一句,命太监去辅国将军府宣蝶舞觐见。
太后又道:“莲花开得正好,你二人随我到御花园去坐坐吧。”
钟离睿和吕译航自是没有异议,陪着太后移步到莲池边上边的一个凉亭。
蝶舞自府中到御花园,一路都在担心太后召见自己所为何事,她真怕太后旧事重提。直到看见钟离睿和吕译航,才略略安心,有他们在,太后应该不会出什么难题的。
走进凉亭,分别给三个人施礼。
“起来吧。”太后打量着蝶舞,笑容比上次和善了几分,“哀家适才见过你的画作,功底不错,能否当场做一副画赠予哀家?”
蝶舞丝毫也不敢怠慢,恭声应道:“臣妾能为太后娘娘作画,是偌大的福分,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怕画技拙劣,辜负了您的期许。”
“无妨,无妨。”太后笑道,“哀家最中意的就是莲花,你能不能做一幅莲花图?”
蝶舞来时已看到满池莲花,又瞥见一旁书案上已经备好画笔和颜料,自然知道这是太后给自己的一个机会,但若把握不好,便会成为一道坎儿,便笑着应诺,走到案前。
莲花易画,却须得符合其性情,意境最为重要。她看了看眼前的莲池,那么多莲花,看实物自然好看,画到纸上却显得繁复,体现不出莲花的清高。不论什么人喜欢莲花,归根结底,都是喜欢它的性情,太后亦不会例外。她看了一下画纸的尺寸,心里有了计较,握笔的手,便又沉着了几分。
她决定化繁为简,一来,是太后不会有耐心等她几个时辰;二来,是她有些不舒服,为了避免体力不支,只能取巧。
太后一面喝茶,一面看着立于案前的那道侧影,柔美的容颜,专注、沉着的神色,很是讨喜。只是,过了些时候,她右手未停,左手却开始时不时地微微抬起,又放下,或是手握成拳又慢慢松开。这孩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正是炎热的午后,的确不适合作画,是自己太心急了。太后等着等着,就显出一分急切来。
好在蝶舞没有让太后等太久,待墨迹风干,盈盈转身,将画交给宫女,宫女忙给太后呈上。
几朵莲花,在波光粼粼的的水面、翠绿色茎叶的衬托下,呈怒放、含苞、初绽之姿,淡淡粉色显得柔媚,在绿色映衬下又显得清丽脱俗。
蝶舞恭声道:“太后娘娘,此时天气正热,不适于在外久坐,臣妾便自作主张了。您若喜欢莲花池全景,臣妾留在这里描绘即可,画完再为您送至宫中。”
“虽然取巧,却正合我意。”太后的笑意自心底延伸到了眼角眉梢,心里暗自称赞她会说话,“这一幅就很好。”说着看看她已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挥手笑道,“看你脸色不大好,今日就先回府休息吧,改日再过来和哀家说说话。”
钟离睿和吕译航神色一缓,相视一笑。枯坐许久,他们不是不无聊的。
蝶舞谢恩施礼之后,款步走出凉亭。
钟离睿看她背影一眼,觉得她的脊背挺直得有些僵硬,脚步也有些迟缓,心里觉得不对,情急之下,也没有避嫌,起身阔步追了上去,想问问她怎么了。
走到她身侧时,她的身躯便软了下去,缓缓向地上倒去。
他忙展臂接住了她的身躯,焦急地道:“传御医!”随后才想起身边就有精通医术之人,又转身对吕译航道,“你随我来,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太后虽然看出蝶舞不妥当,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也起身跟上,前去一探究竟。
胸口很闷,很疼,睁开眼,天旋地转,忙又闭上眼睛,反复几次,蝶舞终于能看清室内的陈设,只觉精致华丽,也不知自己身在皇宫内哪一处。片刻后,吕译航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蝶舞强撑着坐起来,勉强笑道:“先生,我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余毒未清,病情加重了?”
吕译航面色凝重,却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跟她说。
宣判的那一刻,终于到了么?蝶舞苦涩一笑,继而恳求道:“先生,有什么事,不妨对蝶舞直言,毕竟,这身体是我自己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吕译航沉吟良久才道:“蝶舞,你的脉象是喜脉。”
“是么?”蝶舞只来得及开心了一瞬间,如无别的问题,吕译航不会是这个样子,她咬了咬唇,又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吕译航的声音轻了几分,“你近来是不是常有气喘、头晕、心口绞痛的症状?”
蝶舞点了点头,“这对孩子有影响么?”
吕译航也知自己要说的话过于残忍,迟疑地道;“蝶舞,你目前的体质太过虚弱,怕是不能承受十月怀胎之辛苦。”
蝶舞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吕译航的医学术语转化成了自己熟悉的言语,明白了自己的状态:她有轻微的心脏病兼肺动脉高压,若不怀孕,这些症状并不怎么明显,而如今身怀有孕,这些症状会变得越来越严重,孩子在她体内的时间越久,越容易引发心脏功能衰竭。吕译航的意思是,不建议留下这个孩子,应该尽早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