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听得毛骨悚然,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把太后搬出来,“可蝶钰毕竟是太后娘娘赏赐给将军的。”
“又如何?难道我是自己走进将军府的么?我比蝶钰低了一头么?”蝶舞面含嘲讽,轻轻摇头,“你们母女,恁的愚蠢。你别总记挂着太后娘娘,也要想想是谁把蝶钰带出普云寺的,而那个人,如今又是个什么下场。”
钟离薇。若非蝶舞提醒,大太太几乎已经忽略了这个使得蝶钰沦为妾室的人。听说她一直没有痊愈,在出嫁途中病情加重,不得不逗留在途中调理病情。这一番纠葛……大太太一时之间已经分不清自己最该怨恨的到底是谁了。
“日后我若有事找你,自会派人去接你,我若无事,你最好少进这道门。有一件事,你必须得信我,即使我下场凄惨,我也会拉上蝶钰做我的垫背。”蝶舞表明立场,现出些许倦意,“你请回吧。再不走的话,蝶钰的伤,我可就不请人医治了。”
大太太茫茫然转身,踩着棉花一般走了出去。这许久了,她不再把蝶舞当成以往那个毫无心计的痴物,却总觉得,自己比她多活了这些年月,总能斗得过的,却原来,自己在她面前的举动就如班门弄斧,竟显得如此愚蠢。果真是老天有眼么?果真是遭到报应了么?她的女儿就在这府中,她走到后院,甚至能看到女儿住的院落,可她却不能去探望。
蝶舞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喝了一碗茶,继续做针线活。大太太是不会轻易再来了,短期之内,蝶钰也不会再来期云阁了。她是如此厌恶那两张居心叵测的脸,终于能清净一段时日了。
午后,邵以南回来了。小凡得知后,第一时间帮蝶舞把她请到了期云阁。
蝶舞事先坐到书房去等,邵以南一进门,故意做出了愁眉苦脸的样子。
邵以南关心地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蝶舞扁了扁嘴,郁闷地伏在案上,“惹我的人,你可惹不起。”
“是不是那个混账东西?”邵以南直接想到了钟离睿,“有什么惹不起的,看我不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蝶舞忍着笑,皱了皱眉,“不是,是你哥哥,我看他这两日是故意找茬。”
邵以南茫然地道:“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蝶舞继续昧着良心道:“他那个人,风一阵雨一阵的,好什么好?不过是做样子罢了。”说完心虚不已,把脸埋在臂弯处。
邵以南信以为真,安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
“呐。”蝶舞抬起头,指了指临摹好的闲居图,“就是为这幅图,他说我太不尽心了,都几个月了,还是没画完,他也就没办法送给你跟皇上。”
邵以南有些意外,“这有什么可急的?真是!”
“说的就是啊。”蝶舞越来越入戏,语声显得很委屈,“他说过我两次,之后就一天到晚没个好脸色。没人在的时候就不理我,有外人在的时候才虚情假意地对我好。我都快被他气死了!”
在一旁服侍的含桃、静荷实在是忍不住了,咬着牙强忍着笑退了出去。夫人胡说八道起来……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邵以南半信半疑,“真的?”这大半天,她觉得寒烨昭的心情其实很不错。
蝶舞又把脸埋进臂弯,“我骗你做什么?费力不讨好的事都让我做了,跟他过日子,真是累。”说完就咬了咬舌,觉得这样胡说八道,实在是对不起寒烨昭。
邵以南却因此信了蝶舞的话,纠结地道:“那你就……你就画完它啊。”
“皇上还好说,可你……我怎么画呀?”蝶舞可怜兮兮地道,“你也不愿意穿女装,我又不能画两个男人,也罢,继续让他给我脸色好了。大不了把他惹毛了,让他休了我。”继而直起腰,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玉石,“算了,不说这件事了,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块玉的成色如何。你哥哥说这是罕见的美玉,可我看着却很一般,他不是在骗我吧?”
邵以南把玉石拿到手里,暗自叹一口气,想着寒烨昭啊,你怎么能把一块上不得台面的物件儿说成是美玉呢?就为了一幅画,何必难为蝶舞呢?沉吟片刻,她把玉石丢到桌上,壮士断腕一般地道:“我穿就是,你先把图画完了再说,之后我再帮你跟哥哥算账。”
蝶舞心里真觉得对不起这大好人,可是,为着她和钟离睿早日修成正果,也只得把内疚放到一旁,遂起身兴高采烈地道:“你真的肯帮我?”继而看看那块玉石,决定把戏做足,担忧地道,“是不是你哥哥骗了我?”
邵以南哪里会承认,连声道:“没有,没有。”
蝶舞拉着她的手摇晃着,“那,我现在给你找件衣服,你穿上,我现在就开始画,好不好?”
邵以南哪里被女子如此恳求过,心头一软,胡乱点头,“好吧,早晚是这么回事,早死早超生!”
蝶舞心里的愧疚更重,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只得继续演下去,亲自去拿了苏洛的一套衣服来,又找了一套头面,命含桃、静荷去暖阁帮邵以南打扮起来,自己则坐在书房静候。
邵以南走出来的时候,蝶舞初时的一丝不适应很快就被那份惊滟取代了。
漆黑长发柔顺地散落在后背,用一根素色缎带松松束起,面上肌肤虽显得有几分粗糙,那份白皙却足以掩瑕,清丽的容颜,修长的颈子,胸前现出曼妙线条,一袭白衣勾勒出高挑纤瘦的身段。一切的一切,彰显了蝶舞初见她时的那份不染尘埃。真是新月一般的人,清冷,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