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烨昭又问:“此事当真?”
钟离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你是在跟我装糊涂还是也被她骗了?”
寒烨昭沉默片刻才道:“臣不知此事。”
钟离睿终于平静了几分,坐到龙椅上,“你们是一起被逍遥侯带进宫里陪朕习文练武的,你真不知此事?”
寒烨昭保持态度一致:“此时方知。臣与以南进宫之后,从未同居一室,自然无从细察诸多琐碎细节。”
“这些年如此待她,竟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钟离睿多少还是有些寒心。
寒烨昭道:“欺君大罪,想来以南也是有苦难言。”
“居然是个女的。”钟离睿想到被邵以南调又戈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是女人能做的事么?再想想以前没事就结伴到青楼喝花酒,更觉诡异。刚能确定自己不是断袖,就忍不住开始怀疑邵以南是什么嗜好了。
寒烨昭坐在下手的椅子上,听着钟离睿抱怨到深夜,之后,两人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早朝时分,钟离睿站起身来,一夜未眠,却神采奕奕,“先去听听朝臣们怎么说!”
寒烨昭知他心中已有定夺,放下心来。
当日,大臣们各抒己见,有人认为邵以南死不足惜,此战功绩难抵多年欺君大罪;有人则看出了皇上不欲计较之意,坚持功过可以两相抵消。
最后,钟离睿的决定是将此事押后,等邵以南凯旋之日再做计较。散朝后,循例留了寒烨昭说话,道:“你尽快将蝶舞扶正吧,朕会亲笔拟一道圣旨给你。切记,此事要先斩后奏,不可让太后知情,却要择吉日大操大办。”又扫了一眼在一旁服侍的太监,“你若将此事宣扬出去,便提头来见。”
太监跪倒在地,试图打消皇上这个荒唐的念头,“皇上,妾室扶正,我朝可是从未有过先例,太后娘娘晓得了,还是少不了会责怪奴才知情不报,奴才怕是始终难逃一死。”
钟离睿的语气和风细雨的,“你胆敢走漏风声,朕此刻便要了你的命,如何?”
太监晓得,眼前这位爷越是平静的时候,越是言出必行,心里打着鼓,忙连连保证会管好自己的嘴巴。
钟离睿满意地笑了,对寒烨昭挥一挥手,“此事就这么定了,以南启程回京之时,你便可奉旨行事。朕欠你一个人情,总算是还了。”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都在心里盼望着邵以南凯旋回京之日。
在蝶舞日复一日的忐忑中,终于等来了昊轩护送顾姨娘回到京城的消息。
昊轩派人过来传话的第二日,蝶舞便和寒烨昭回了慕容府。进到府内,才知道大太太得到了解脱,不用再在寺里悔过,大老爷却又命昊轩将她安置到了别院过活。不在一屋檐下,顾姨娘也能安心养病,蝶舞为之心宽不少。
两人一起走进兰园。
等在院中的丫鬟水彤见到蝶舞瘦得像是换了个人,又见寒烨昭亲自陪同她过来,整个人不知是喜是悲,有些木然地将两人请进了室内。
蝶舞站在门口观望一下,见顾姨娘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极差,心头一酸,却也没想象中那么严重,这才顿悟,如果是真的病入膏肓,昊轩想来反倒会对自己遮遮掩掩,他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回来看看,宽慰一番顾姨娘。再看看室内,并无不妥之处,便对寒烨昭点点头,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进去。
“蝶舞?”顾姨娘有些吃力地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蝶舞,喃喃道,“我的孩子,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完全没有注意到寒烨昭的存在。
“姨娘。”蝶舞走过去,握住她的双手,“我没事,您放心。”又回头看了寒烨昭一眼,笑着引见,“将军知您身子不适,特地前来看您。”
顾姨娘很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呢?”忙不迭就要下床行礼。
寒烨昭出言阻拦,“您在病中,不需计较俗礼。”
蝶舞顺势扶住了顾姨娘,让她好生躺在床上。
顾姨娘飞快地打量了寒烨昭几眼。万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出色的人物。能陪蝶舞一同前来,可见两人感情匪浅,长久悬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原处。有的人,一看便知是有担当的,他,无疑是其中一个。
寒烨昭微微颔首,“蝶舞很好,日后,会更好,您放心。”语毕,对蝶舞漾出一个浅笑,“你们说话,我去外院坐坐。”他已来过,无需赘言。
蝶舞点头应声:“嗯,你去吧。”
等寒烨昭走后,顾姨娘才嗔道:“你这孩子,和将军说话,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
蝶舞不好意思地垂了头,“闲时习惯了,又在您面前,就随便了些。”
顾姨娘却因此露出了笑脸,“由此可见将军待你不薄,只是可千万不要恃宠而骄,时日长了,终归是不行。”
蝶舞自然没有反驳,敷衍地称是,又忙问道:“您到底是怎么了?气色这么差。”
顾姨娘强笑道:“也没什么,到了那边,水土不服,又放不下京城诸事,身子骨就虚弱了些。没给你爹爹分忧,过去反倒是给他添乱。你放心,昨日刘神医已经过来诊断过了,要我日后静心调理,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
蝶舞为之唏嘘不已,“才几个月光景,来回颠簸一番,身体怎么受得住呢?”
“没事,没事,你放心。”顾姨娘用帕子擦了擦鬓角、额头的虚汗,“你爹爹说得对,我这就是心病,如今见你过得好,自然就能恢复如常了。不把我送回来,我又吃不惯那边的东西,拖下去就只能是等着入土为安了。如今好了,好了。”说着又想起一件事,笑道,“这次回来,蝶翠待我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昨日为我端茶递水的,至我歇下才走,也不知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