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见了,自然双手奉上,请顾姨娘带回前院细细观赏,指出不足之处。
寅时初刻,窗外仍是漆黑一片,兰园前院已亮起了灯光。
大老爷由顾姨娘服侍着梳洗更衣,换了朝服,吃罢早饭,将莲花纹小手炉拿在手中,命人备轿,赶奔朝堂。
上朝时辰足足延迟了半个时辰,大臣们怨声载道。大老爷环顾左右文武大臣,发现只少了寒烨昭和邵以南两个人。过了些时候,两位大将军前脚跨进班房,皇帝后脚就升座金銮宝殿了。
大老爷和同僚们面面相觑,心里跟明镜似的,没有意外,昨夜皇帝又逃出皇宫,和两位将军风流快活去了。任太后如何防备,皇帝总有办法逃脱。
百官参见圣驾之后,两位亲王连同众文官纷纷进谏,有人要皇帝“保重龙体”,有人要皇帝治寒、邵二人流连风月之地的罪行。
大老爷只管闭目养神,他就算再看不惯寒烨昭的行径,也实在拉不下脸来一如既往针对帮了自己大忙的人。况且,此事进谏多次,何时奏效了?
坐在龙椅上的钟离睿很无奈。不过是没事出去在民间走走,这帮大臣怎么不依不饶没完没了的?寒、邵二人自少年时就是他身边的近身侍卫,多年来是君臣,更是一同习武玩耍的伙伴,不找他二人一起快活又能找谁?明着是参两位将军,暗含的意思还不是在讽刺他不务正业。保重龙体,这是什么混账话!好像他沉溺女色不要命似的。他瞪了上奏的大臣一会儿,很没形象的靠在椅背上打起瞌睡来。
“皇上!若再不加以惩治,朝纲将不复清明之风啊,皇上!”肃亲王痛心疾首地高呼后,率众人跪倒在地上。
钟离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睁开了眼睛,心里明白,这次,大臣们又和他耗上了。
与此同时,大老爷也倏然睁开眼睛,环顾左右,发现文官只有自己还站在原地。有同僚扯了扯他的衣摆,他这才醒过神来,慌忙跪了下去。
钟离睿挺直腰杆,沉声道:“众卿平身!”
起来了,皇帝也就该胡乱答对几句宣布退朝了,鉴于以往的教训,文官们全当没听到。
“众爱卿平身吧,朕今日必会惩治朝纲不正之风。”钟离睿站起身来,煞有其事地道,“君无戏言!起来说话!”
“谢主隆恩!”文官虽是这样说,却仍旧无人起身。
钟离睿有点儿头疼了,思忖片刻,冷声喝道:“邵以南!”
邵以南出列,躬身应道:“臣在!”
“众爱卿参你寻花问柳,可有此事?”
“启禀皇上,臣冤枉!”邵以南理直气壮,“微臣去过风月场地不假,却不是去寻花问柳,是去寻故友叙旧。”
“一派胡言!”钟离睿厉声斥道,“故友哪里不能相见叙旧,为何偏偏选在那等地方!罚你半年俸禄,下去!”不等人提出异议,又喝道:“寒烨昭!你可知罪?”
寒烨昭出列,慢条斯理地答道:“臣有罪,不该与邵将军一样,在风月场合与故友叙旧。”
“你去与老友叙旧,却被人看成了是喜好男风,使得京城男风盛行,确实有罪!”钟离睿看着寒烨昭,心里起了戏谑之意,想着这小子每次都不肯与自己和邵以南同行,偏偏要去他们死也不会涉足的男伶馆,着实该给他点教训,强压下笑意,又道:“如此,你就该以身作则以正视听。”
寒烨昭闻言,脸色就有点儿难看了。
钟离睿看了看肃亲王,又想出了个一石二鸟的办法,手拂过脸颊,抹去一瞬而逝的坏笑,道:“肃亲王膝下的四郡主聪慧温良,又相貌出众,与寒将军可谓郎才女貌,朕今日就为你两家赐婚。”
“皇上!”寒烨昭和肃亲王齐声道。
“怎么?两位爱卿要抗旨么?”钟离睿对肃亲王怒目而视,“或者,肃亲王觉得膝下的幺女更配得起寒将军?”
肃亲王身躯摇了一摇,瘫坐在了地上。这已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是平白无故丢了一颗珍爱的明珠。
其余人等也不敢再有异议,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再为邵以南赐婚,众人十有八九都有未出阁的掌上明珠,谁会愿意把女儿交给品行不端的武夫呢?
钟离睿对此情形喜上眉梢,不失时机地起身宣布:“退朝!”一步三摇地离开了金銮殿。
寒烨昭看着皇帝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街头的二流子。冷着脸转身时,身后以邵以南为首的武官们再也压抑不住,哄堂大笑起来,是笑皇帝离谱的惩戒方式,还是笑他这种人物要娶郡主为妻,不得而知。
寒烨昭脸上的冷峻慢慢化作笑容,宛若冰雪消融,拱手道:“还望各位届时赏脸,去韩某府中喝杯水酒。”
“那是自然。”武官们爽朗地应道,簇拥着寒烨昭和邵以南出了金銮殿。
大老爷因怕被人问及今日异状,默默退到一旁,离开是非之地。外面下雪了,鹅毛般的雪片在北风中飘然落在地面,已经蓄了薄薄的一层。一步步走下汉白玉石铺就的长长台基,尽头处,是寒、邵二人颀长的身影,两个人的步调十分缓慢,看样子是在商议什么事情。大红朝服,笔挺身姿,无惧风雪的怡然,又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端的惹人钦羡。
这天下,岂不早就是少年郎的天下了?皇帝虽性情闲散,行为常有不俭,自登基以来,却大刀阔斧的实行新政,使得国富民强。再繁盛的国度,也会有敌国来犯,自从皇帝重用寒、邵二人,满朝文武才得以高枕无忧,不惧边关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