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飞檐交错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无声矗立。
“白老,倪舵主这是在干嘛?”
清脆悦音如月色一般冰冷,听不出丝毫喜怒。
“是否要提醒一句?”
铁拐轻触脚下瓦砾,白衣老者老眉微皱:“或者,老夫亲自动手?”
“不必了!已经打草惊蛇了!”
清冷目光一闪,黑纱面罩后一声轻叹。远处阴暗街巷,一支红巾甲士无声快速接近,正在上演的惨烈搏杀。
“这个倪路,怎么办事的?”老者面色一沉:“郡主,要不还是让老夫动手,趁城中其他毛贼未被惊动,速战速决?”
“白老!”黑纱长裙微微一动。
“有高手?”白袍老者,眯眼眺望远处客栈二楼,一扇泛出青灯的窗户。
“那人实力如何?”清冷悦音沉声问道。
“不必我弱上多少!”
又是一声轻叹,黑纱身影无言转身。
“走吧!”
白袍老者还想说些什么,神情一顿,无奈摇头,护着黑纱身影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爷爷,还要等吗?”
青灯黄影下,黄雪矗立在窗后,凝眉眺望着不远处街巷的搏杀,皓齿轻启道。
“等等吧!”
正在灯旁翻看武穆遗书的黄思邈,似乎觉察到什么,起身走到窗前,两道犹若实质的犀利目光扫向远处飞檐幽暗处。
“有意思……”
……
砰!
胸口处的重击,再次让袁毅倒飞,重重砸在软瘫在地的毛贵身旁,血水顺着嘴角潺潺冒出。
“袁兄弟,别管我了,快走吧!”毛贵面色死灰惨白,圆睁怒目嘶哑厉声。
袁毅却只是默然摇头,咬牙挺身而起,虎爪双拳盯住缓缓逼近的六柄长剑。
“要死,一起死!”
面对袁毅的绝然,黑衣人们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
嗖嗖嗖!
便在袁毅准备再次徒劳冲过去之时,一片凄厉破空骤然划破夜幕。
“红巾甲士,捉拿刺客!杀!”
箭雨未至,一声怒吼直冲夜空。
唰唰!铛铛!
黑衣刺客们慌乱拨打袭来弩箭,一排红巾身影踏着怒吼,狂奔而至!
“是朱元璋!”本已心灰意冷的毛贵,看清那位冲在最前面的红巾壮汉,眼中顿时一亮。
“朱元璋?”袁毅讶然回头,他做梦也想不到,生死关头,这位大明朝开国皇帝竟犹如神兵天降。
战刀连连狠劈,趁着那名刺客踉跄后退之际,朱元璋闪身护在袁毅两人身前。
“毛将军,袁兄弟,没事吧?”
“朱将军小心!”
袁毅刚想搭话,余光忽地瞥见两道寒芒疾速飞来,原本矗立在飞檐之上的那道煞神黑影更是如影而至。
铛铛!
匆匆格飞两枚袭来飞刺,朱元璋尚未来得及喘口气,一柄长剑穿破战刀舞起的寒芒光网,划过左肩。
鲜血飞溅,朱元璋强忍剧痛,战刀急卷而回,硬生生逼退黑影。
“呔!阁下何人,竟敢无视我万千红巾甲士,刺杀我高级将领!”双目圆睁,怒火狂喷而出,朱元璋咬牙厉声威胁。
“哼,一群乌合之众!”一声谩骂,黑影再度扑来。
“朱将军,我来帮你!”
救兵突至,袁毅心中再度燃气战意,一声怒喝,虎形长拳从侧面攻向那名黑衣人。
刀剑纷飞拳影交错,拼尽全力的两人,勉强挡住那柄长剑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一旁,十来位红巾甲士也与那六名刺客杀成一团。虽然人数占优,且有两名刺客有伤在身,但习惯战阵杀戮的红巾甲士,却丝毫占不到一丝便宜。反而这些武艺高强擅长单打独斗的刺客,渐渐占据了上风。
金戈交鸣,血花飞溅!
每一声沉闷轻响,便有一名红巾甲士受伤倒地。然而,即便如此,红巾甲士们依然悍不畏死地扑向一柄柄长剑!
没人惨号**,只有一声声愤怒呼喝!就连倒地的伤兵,也只是略微喘息下,便跃然而起,再次舞起长刀,竟是丝毫不顾正潺潺冒血的伤口!
混战,如战阵厮杀般惨烈!
“该死的毛贼!”
迟迟未能生擒袁毅,刺客头目心头大怒,一剑逼退朱元璋,两支带毒飞刺无声落在掌心。
“杀!”
便在这时,街巷两端突兀传来杂乱脚步,一排排红巾身影怒吼着涌入巷口。
“撤!”
眼见大势已去,刺客头目心头一沉,收起飞刺,一拳轰退袁毅,不甘地一声怒喝,便转身脱开战刀纠缠,一纵身,消逝在飞檐阴影中。
余下黑衣刺客们也是战心已失,闻声纷纷撤出战圈,扭头跃上屋檐,片刻便四散无踪。
“狗日的!”
愤愤啐骂一句,朱元璋一回头,却见袁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重伤未愈,却又接连几场恶战,战战惊心动魄,屡屡重伤,便是战神再世,怕也挺不住。
昏迷前,袁毅拼尽全力想去拉住,近在咫尺红脸黑紫双目紧闭的毛贵。
“毛大哥……”
一言未了,眼前一黑,袁毅便失去了知觉……
又是一场虚幻飘渺的无边噩梦,梦中那位战神容貌依旧难辨分毫。只不过,这次除了噩梦之外,还有的是,那一串串异样熟悉的字眼。
“且武事之论,亦甚繁矣。而要之,千变万变,无往非势,即无往非气,势虽不类,而气归于一……”
穿越前,过目不忘的袁毅早已将武穆遗书内,那一篇篇深奥难懂的论说熟记于心。
不知为何,在太阳穴被胡老三狠辣一击之后,这些记载着岳武穆毕生绝学的,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在袁毅脑中自行灵动起来。
醍醐灌顶般的明悟,让袁毅似乎看到,一扇厚重威武的古武学大门,正缓缓开启。
“夫气主于一,可分为二,所谓二者,即呼吸也。呼吸即阴阳也……”
咦?如何有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嗓门,似在低声吟诵?
“壮哉!武穆!不愧百年难遇武学奇才!”
睁眼,榻边窗旁,一颗花白头颅正对着牛皮遗书,摇头浩叹。
“神…神医?”
花白头颅闻声回头,正是赛华佗黄思邈。
“呀,小子,这么快就醒了?啧啧……”
放下手中牛皮书册,黄思邈快步来到榻前,拉过袁毅手腕,枯枝手指便搭上脉门。
“嗯,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咳咳,老前辈,你怎么在这?我我这是在哪儿?”
举目,此间是一处陌生居室,简朴干净,但显然不是药王谷的竹屋。
“小毛子的府邸!你小子的命,真是硬的让人发指!受了如此重的伤,不但挺了过来,居然还能恢复的这么快!”
黄思邈砸吧着花白胡子,有些眼红地说道。
“小毛子?”袁毅愕然一愣,旋即明了,黄思邈口中的“小毛子”自然是指毛贵。
“那毛大哥怎么样了?我记得,他好像中了那刺客的毒镖!”
“有老夫在,就算阎王老子亲来,也得让我几分薄面!”黄思邈不悦一瞪眼:“放心吧,那小子命虽然没你硬,倒也无甚大碍!”
“前辈,可否让在下……”虽然深信黄思邈医术高明,可一想起昏迷前,看到的毛贵那慎人可怖的红脸,袁毅依旧有些放心不下。
“雪儿!”黄思邈却粗暴打断袁毅,回头冲门口一声高喊。
“来了爷爷!”端着一小罐汤药的黄雪,带着一阵淡淡香风,飘到榻前。
“把药喝了,再去看看你的毛大哥!”淡淡一句,黄思邈便不在搭理袁毅,回到窗前捧起武穆遗书,继续摇头晃脑地低声。
“来,袁公子乖哦……”
眼前丽人调皮一笑,一勺汤药递到嘴边,袁毅尴尬脸红地张开嘴巴……
片刻后,袁毅见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毛贵。
“袁兄弟,快坐!”像是大病初愈的毛贵,挣扎起身,干裂发白的嘴唇艰难张开。
“毛大哥快躺下!”袁毅连忙扶住毛贵,叹声道:“都是我连累大哥了!”
“袁兄弟,这是什么话!”毛贵佯作不悦一句,继而也跟着轻叹道:“谁能想到,有人敢在戒备森严的濠州城行刺!也是大哥思虑不周,当时若让你先在赵王府养伤歇息就好了!”
毛贵比袁毅醒来的要早些,早有亲兵手下,向毛贵汇报昨夜事情经过。
除了那几枚带毒飞刺,逃走的那些刺客,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踪迹,就连被毛贵斩杀的刺客身上,也找不到任何线索。这起明显针对袁毅的刺杀,眼见就要成了“无头冤案”。
至于朱元璋为何突然及时出现,据说是他带队巡逻,恰好听到那名御手临死前的高呼。
理由明显有些牵强,不过,因了朱元璋及时相救的功劳,后来赶到的赵家军们倒也没过多责疑。倒是赵均用阴沉着脸,留下的那句含义莫名的话语,让人心下有些奇怪。
“功过相抵,回去告诉郭元帅,本王暂且不做追究!”
黑着脸的朱元璋悻悻走了,黄思邈却带着黄雪不请自来,不理一脸赔笑的赵均用,硬是坚持将袁毅两人带回毛贵府邸医治。
“听说昨夜赵王差人将王府里的所有名贵药材,都搬了过来,供神医用来医治你我兄弟!”
说起赵均用,毛贵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欣慰笑意。
“赵王驾到!”
袁毅正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侍卫连串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