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随着她的叫声,她的手臂已让程飞雄一把拎起。
“上楼去!”黑眸深凝,眼底冷芒闪烁,这么多年习惯沉稳淡然的他此时竟然难控了情绪。
“妈……你看他嘛。”她怨怒地瞪了丈夫一眼,又向婆婆求救。
“雄儿,不得无理!”程老太嗔了儿子一眼,摆摆手,招呼他们都坐下。
“听我说,过几天就让浩楠带这个姑娘过来让我看看。”她垂着眼皮,手又摸上了那圆润的黑色珠子。
她手指纤细修长,青白色的皮肤下筋络清晰,看似干瘪的手却灵活自如,捻动珠子井然有序,不急不缓,那珠子随着人手的摩挲已包浆上色,她安然泰若地端坐着,清清淡淡,干干净净,浑身散发出了一种深沉的气韵。
“妈,你让她过来?”杨素芬挪坐到她身边,轻柔地问,那神态小心翼翼到生怕惊到了老太太。
“让我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她低垂着眸,微凹的眼窝着了几丝阴影。
“妈,我这就打电话让浩楠准备。”程飞雄朝母亲躬了一下身子,眸光不着痕迹地带着一丝警告淡扫过杨素芬,转身朝楼上走去。
华西苑公寓。
苏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端庄淡雅,电视未开,沙发转角有一只电风扇在慢慢地均速转动,微风吹拂起她鬓角的一缕发丝。
“妈,开空调吧?”婉莹见母亲鼻梁上沾着几颗汗珠子,欲起身。
“坐着。”她撩眸,浅淡的眸子有了些愠色。
“妈!”婉莹低下了头,双手绞上了腰间裙带。
自从她告诉母亲怀孕后,苏琴的脸色一直是淡冷的,每次回来,她都发现母亲不爱与她多说话,那眉间隐隐抹着寂寥轻愁,清秀的脸看不到往日的温雅亲和。
那天,程浩楠陪着婉莹回家,她站到母亲面前吱吱唔唔地说:“妈,我又怀上了,我!我们要,要马上结婚。”
她清楚记得母亲的身子一震,随之秀丽的脸失去了血红色,清浅的眼睛闪了一闪,声音低哑得让她发颤:“你真不懂得爱惜自己!”
毕业结婚已觉得太快,如今竟然是今年就结婚,涉世不深,单纯幼稚,她如何担得起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一个媳妇?
她说完这一句就回房了,甚至于没多看程浩楠一眼。
而今天,苏婉莹是与母亲商量去美国的,她先前在饭桌上对母亲说:“妈,程奶奶要看看我。”
苏琴一听,端着饭碗的手微微一颤,一股酸楚瞬间从心底蔓延开来,她微扬嘴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轻落眼睫,手上的碗慢慢放到桌上。
她从桌边站起的那刻,婉莹看到了她的无力,还有她难以懂得的感伤,她跟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你就那么想嫁吗?”幽怨的语气缓缓响起。
“妈,你是不是担心我嫁过去会受苦?”抬头,她看向苏琴,眼瞳一张,母亲眼角的一抹晶亮让她着了慌,“妈!你别这样!”
她坐过去,搂上了她的肩,鼻子有点酸:“我知道,每个做母亲的看到女儿要嫁人了,心里会难受,但我保证以后三天两头回来陪你,你不会孤单的。”
你不会孤单的!这话一出口,婉莹心底蓦然一扯,隐隐作痛,母亲怎么不孤单?怎么不可能孤单?
爸爸走了,而她也要嫁人了,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更可怜的是她心中的苦无处诉说,自己的父母明明健在却不能承欢膝下,她就像一个被人抛弃掉的孩子,无依无靠,又像漂浮在茫茫海中的浮萍,找不到可以温暖搁浅的地方。
“妈,要不,我嫁到程家后,你也跟我们一起生活?”
苏琴敛下了梦游般的神情,眼神凛然又蕴着几丝湿意的清凉,微叹口气,手指捋起女儿额上的一缕发丝,轻轻拔拉到她耳后。
“真的决定了?”
“恩。”
“不后悔?”
“不后悔。”
她拉过女儿的手握在手心中,她的指尖有点冰,婉莹禁不住反转过来,双手包裹住了母亲的手!手掌有薄茧,多年的劳作已让她一双纤细漂亮的手过早地粗糙,失去了女人的水嫩润滑。
婉莹的心瞬间一阵抽痛,双眼潮湿起来。
“妈,事到如今,我只能嫁了,况且,我很爱程浩楠,他也很爱我,我俩恋爱三年了,一直都很好,妈妈你也看到的。”她说着,尽量想着宽慰她的心。
“爱情与婚姻不一样,爱情是你们两人的事,婚姻就牵涉到两个家庭了。”
“妈,我明白。”
“记住,到程家一定要懂得隐忍,凡事不必过于计较,识大体,懂礼数,他家不比我们,他有奶奶,有妹妹,人多嘴杂,你还需要谨言慎行,懂吗?”苏琴看着女儿慢慢说着。
“妈。”婉莹晶亮的双眸忽闪着,母亲浅淡的眸子此刻幽暗深远,她探测不了其中的深浅,更难懂其中的奥秘,“妈,你是不是很了解程家?”
闻言,苏琴微颤,垂下眼眸,淡淡地说:“程浩楠给我介绍过他的家史,他说他奶奶若换了清朝年间,是个大门不迈的格格,家教森严,不容小辈在她面前恣意妄为,凡事循规蹈矩,还遗留着大家闺秀的作风与习惯,而他的母亲是美国华裔,也是个富家小姐。”
“我知道,程奶奶肯定是个高贵的老婆婆,妈,既然她出身名门,那也不是难合的人吧?我想我会喜欢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