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经历刚才的一幕,现在终于缓了过来,接受了既定的事实。
他之所以刚才会有那番表现,皆因其生性良善宽仁,亲历的杀戮太少,在面对残酷的杀伐决断时,还不能做到像樛太后那般果决,故而显得有些犹豫和妇人之仁。
然而赵王并非拙笨之君,只要事态稍微平稳,他的心绪稍稍平复,便会回归冷静与理性。
樛太后则是站了起来,眼神威严,对众大臣道:“你们不要觉得我是汉人,便一心想要投靠大汉,南越归汉,乃是大势所趋,南越国只有依靠大汉,才能在百越之地站稳脚跟,才能在大汉的天威庇佑下,免受强邻的骚扰和垂涎,南越的老百姓才能真正的过上太平的日子。”
众大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交头接耳,顿时小声耳语起来。
樛太后见此情形,厉声道:“侍卫何在?”
“卑职在!”
几名侍卫立即上前来听侯太后的懿旨。
“术阳候赵建德暗中勾结奸相吕嘉,密谋造反,谏大夫梁哲、陈不同、王诚、施益等受吕嘉指使,目无君上,蛊惑人心,煽动南越与大汉对抗,意图破坏南越和大汉交好,把这些用心险恶的乱臣贼子都给我拿下!”
“诺!”
侍卫的回声在大殿内回响,赵建德和梁大夫等人则是吓得立刻跪地求饶,然而无论是樛太后还是赵王都没有开恩的意思。
几名侍卫得令后,也不管他们求不求饶,立即将术阳候赵建德和梁哲等人拖了下去,武王殿中不停的传来求饶的声音。
其余大臣见到樛太后这杀伐决断的一幕,都被吓得不轻,很快便有大臣出头说话了。
此人正是张承安的爷爷张内史:“启禀赵王、王太后,老臣认为南越归汉乃是天命所归,老臣愿意追随赵王、王太后归附大汉,使我南越永保太平!”
“老臣也愿意誓死追随我王、王太后,归附汉朝。”常太傅也跟着表态了。
其余重臣见作为百官之首的张内史和常太傅都已经表明了态度,立刻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纷纷启奏愿意追随赵王和王太后归汉。
张承安、常开也跟着他们的父亲和爷爷跪地臣服,向赵王和樛太后表忠心,那样子看上去倒像是挺忠心似的。
然而,虽然众人此刻仍然担心赵王和王太后手中兵力不足,难以和吕氏掌握的军队抗衡,但是眼下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谁要是还不识时务,立刻便会被樛太后拿下。
所以当务之急,当然是明哲保身为上,至于日后若是赵王和王太后真的被吕氏的军队打败,那么他们这些大臣们自然又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富贵。
总之骑墙派永远都有其生存的道理,这些人往往只求明哲保身,至于在谁手底下干都一样,他们并不在乎,也没有人会把所有墙头草全部杀光。
樛太后见众大臣纷纷倒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大半,接着又大声道:“张内史、常太傅及列为臣工顺应天意,忠心可嘉,赵王向来仁德,今后定然还得依靠各位忠心辅佐。”
张内史、常太傅和一众朝臣伏地拜谢:“多谢赵王、王太后信任,臣等自当忠心事主,匡扶社稷。”
“嗯,”樛太后点了点头,“立即昭告天下,吕嘉反叛伏诛,将其首级悬挂于宫阙之上,向南越百姓谢罪,速传赵王口谕,令禁卫军加强防御,防止吕昌攻入王宫!”
“诺!”
几名侍卫得令,提着吕嘉的人头便走了。
……
王宫宫门外,吕昌还在原地驻守着,突然东城门下那名亲信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吕校尉,不好了,赵卫尉出去巡查已有两个多时辰,至今未归!”
“什么?”吕昌一脸的诧异:“赵成还没回来?他平日里有巡查这么久不回来的吗?”
“不会,”那名亲信笃定道:“平日里咱们卫尉出去巡查一般一个多时辰就会回来,就算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再久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的。”
“他凉的,这个赵成搞什么名堂?不会是去搬救兵去了吧?”吕昌左右踱步骂骂咧咧地道。
“校尉你快看!”
就在吕昌想不通赵成去向时,一个士卒突然喊道:“宫门关闭了!”
吕昌朝宫门看过去,大感疑惑:“国宴尚未结束,宵禁时辰未到,宫门怎么突然关了呢?”
吕昌突然感到有一种莫名奇妙的不安涌上心头。
“校尉你快看!”
另一个士卒又指着城墙上对吕昌道:“那是什么?”
吕昌和众士卒随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上去,却看到一颗苍老的人头正缓缓地升挂在宫墙城阙之上。
“是吕丞相!吕丞相被杀了!”
士卒们惊慌失措,纷纷朝宫墙城阙之上看过去。
吕昌抬头盯着那颗人头看了半晌,终于确定那真的就是自己的哥哥丞相吕嘉的头颅之后,整个人顿时一个趔趄,要不是旁边一名士卒立刻扶住他,吕昌非得一头栽倒不可。
值守东城门前来报信的那名亲信见状,吓得心胆俱裂,他们几个守卒和东城门的守将还想着讨好吕昌,好在吕嘉那儿得些好处什么的,哪知道这会儿吕嘉竟然已经被杀了!
他有些害怕,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撒腿就往东城门跑去,头也不回。
吕昌稍稍站稳,这才完全回过神来,整个人猛地跪地大声哀嚎起来:“兄长!”
“丞相!”
众士卒见吕昌跪地,见跟着全部跪了下来,宫墙之下顿时一片哀号之声。
这时宫门城墙上探出几个头来,一位宣旨太监打开赵王诏令朝宫墙下众人大声宣读道:
“奸相吕嘉目无君上,藐视大汉使臣,煽动汉越仇恨,勾结佗城校尉吕昌图谋造反,现已伏诛,特将其首级悬挂于宫阙之上,向南越百姓谢罪,吕嘉所犯其他罪责,待查实之后,再行昭告天下!”
宫墙下众士卒听着赵王诏令,无不惊讶,他们都是听命于吕昌,为吕氏效力,平日里根本只知丞相钧令,不知王令,此刻丞相吕嘉已死,他们一时间竟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很多士卒顿时开始萎靡起来。
哪知那宣旨太监又道:“赵王口谕,吕昌图谋叛乱,与士卒无关,佗城军士卒若有明辨是非,与叛贼吕昌划清界限者,赵王宽仁,将不予追究,若有执迷不悟、助纣为虐者,以叛贼论处!”
吕昌突然仰天大笑,转而又变成滔天大怒,整个人仿佛癫狂了一般,咆哮道:“赵兴!樛氏!我要杀了你们!将士们,随我攻进王宫去,替吕丞相报仇!”
众将士们刚才听了赵王的口谕,有的顿时便放下兵器不再反抗,有的则在左右摇摆不停的犹豫,但仍有半数以上跟着吕昌向宫墙开始进攻。
他们中有一些步兵拿着攻城的云梯开始攀爬宫墙,有不少士卒推着撞车朝宫门处奔过去,宫墙之下顿时喊杀声振聋发聩,士气不可谓不盛,毕竟很多士兵跟了吕昌多年,还是有人甘愿为吕氏卖命的。
吕昌带来攻城的五千佗城军精兵,原本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亲信,是佗城军中默认的吕匡的嫡系军队,但即便如此,仍然还是有近一半的士兵临阵退缩或是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