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抽泣着正要睡去,一阵人声嘈杂,纷踏而至的脚步在牢门外响起。牢门“咣当”一声被打开,门外刺眼的火光让我不禁抬手遮住眼睛。早有人上来托起我的手臂,将我拖到门外。我毫不挣扎地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我的脸颊。我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又不能睡了!
刑室里的墙壁上燃着火把,押我过来的大汉将我紧紧绑在柱子上。多日的刑讯让我身心俱疲,此刻完全是靠绳子的支撑才没有躺在地上。
一个人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狭长冷漠的眸子在昏暗的地牢里泛着清冷的幽光。
我费力地抬头,仔细辨认了一下,正是穿过来当天,在太子跟前自称“臣弟”的男子。
山羊胡子马大人立在一旁对着那个人点头哈腰。见我被带到,手捻颌下长须,打着官腔向我喝道:“大胆刁妇夏青芜,竟敢刺杀当朝太子,其罪当死,其心当诛。圣上已知晓此事,龙颜大怒,下旨刑部和大理寺主审此案,由二殿下睿王督审。速将尔同党和主使之人从实招来,可免你皮肉之苦。”
皮肉之苦吗?我想着自己一身的斑驳伤痕,苦笑了一下。
睿王慢慢站起身,踱步到我跟前,“那日太子府设宴,皇兄酒醉,歇息在了水榭花坞的偏殿,你这扫地的婢女借机行刺。幸亏你那一刀刺在了皇兄左腹,皇兄只是失血过多昏厥过去了。若不是皇兄中剑下高呼,只怕我们晚来一步,皇兄他就回天无术了。”
此时确认林越还活着,我不禁放下心来,吁出一口长气,他要是已经挂了,我还在这里苦熬个什么,还不如一头撞死两个人再穿回去呢。
一时求生的欲望无比强烈,想快点离开这个阴森的牢房,回到林越身边。我审时度势了一番,既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也不敢大包大揽,只能迟疑道:“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刺客行刺太子,我吓晕过去了,醒来就被抓到这里了。我想,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我还没说完,当中的那个睿王“嗤”地笑了一声,只是笑意仅仅维持在唇角,一双冰冷的眼睛不见丝毫温暖,“误会?夏女侠连自称‘奴婢’都省了,这就是太子府给你立的‘规矩’?这些年你隐匿在皇兄的太子府中不就是等着这个行刺的时机吗!”
我心中一凛,深知言多语失,只能换个角度为自己辩护,“杀人总要有个动机吧,我……奴婢并没有刺杀太子的理由,请睿王殿下明鉴。”
睿王撇嘴笑道:“动机?理由?真的需要吗?”他贴近我,复又游说道:“你不承认你有刺杀太子的动机也无妨,那你就说出来是谁指使你的,你的罪孽倒是可以减轻一点。”
这是要拖别人下水。不管是否有人主使,刺杀太子的罪名一旦成立,我作为刺客一样活不了。“奴婢没刺杀太子!”这回,我答得干脆,“是另有刺客,刺伤太子后逃跑,然后你们就进来了。”
“你亲眼所见有人刺伤太子后逃跑?”
“是!”我忙不迭地撇清自己。
睿王眯着眼睛凝视我,“你不是刚刚说你当时昏死过去了吗?”
我一时无语,这辈子连警察局都没有去过,也没有机会跟警察叔叔聊天,更没有跟谁动过心眼儿,玩这种文字游戏。
眼前是睿王那张放大的脸,目光冰冷而玩味。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让人感到浑身发凉,好像一尾青色的小蛇“嘶嘶”吐着毒信在脊背游走,留下湿腻凉滑的轨迹。
我微微别过头,避开那双眼睛。耳闻他又“嗤”笑了出来,声调悦耳却冷得像冰,“本王还以为你是个不畏生死的巾帼女侠,不想只不过是个胆小怯懦的蛇鼠之辈,既有胆量行刺太子,为何没有胆量直视本王的眼睛。”
言语间,修长冰冷的手指已经托起我的下颌,将我的脸抬了起来,“让本王看看,嗯,不错,夏女侠此刻谈不上什么飒爽英姿,不过难为你倒生了个好模样,我见尤怜!”
我大窘,除了林越,我从来没让别的男人碰过我。我被捆着,无法动手,只能一甩头,甩开他的手,
他也不恼,慢条斯理地从宽大的袖笼里拿出一条纯白的丝帕仔细地擦手,神情专注,像擦一件艺术品一样。
死洁癖!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虽然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但是看到他擦手的动作仍觉得受到羞辱。
他擦过了,向旁边点了一下头,一个牢头拎着一根黝黑的皮鞭就走了进来,恭敬地向那个死洁癖弯腰行礼,然后转过身,连个招呼都不打,抡起鞭子劈头盖脸就往我身上招呼。那个洁癖睿王蹙着眉头退后了几步,面带厌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我知道,他不是悲悯我的受刑,他那是嫌脏,怕血污溅到他整洁干净的衣袍上。
鞭打终于在洁癖睿王的挥手中停止了,暗室中突然寂静下来,那个彪形大汉连气都不喘,躬身退到一边,只余我一身鲜血淋漓地立在刑柱前。死洁癖上前几步,用手里的丝帕托着再次抬起我的下颌,淡然道:“看不出你还真是个硬骨头!”
唉,我才意识到自己太淡定了,连装模作样地呼喊一下都没有。我也无法解释什么,只能继续沉默。
见我仍不看口,他显然有些不耐烦,“别以为抗得住这顿鞭子就完事大吉了,这刑部的大牢里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洁癖睿王挥挥手,退后到阴影里,又把我留给了一直守候在一边的行刑人。
这回,那个大汉竟然换了一个鞭子,不是惯往使的皮鞭,这个鞭子竟然粗了近一倍,鞭稍裹着铁皮,挥舞起来虎虎生风。一鞭子下来,就是血肉横飞。不过几鞭,我就口中发干,意识都开始模糊,虽然我不怕疼,但是也经不住失血过多啊。恐惧占了上风,这会儿我才意识到之前的刑讯不过是小打小闹,这次才是动了真格的。
“别打了……”我虚弱地出声乞求。
持鞭大汉退到一边,睿王面露微笑,“识时务为俊杰,及早招了,也免受这些皮肉之苦。看你貌美如花,让本王不禁生了怜香惜玉之心,不然的话,若是用烧红的铁烙,烙伤了你的脸,那才真是暴殄天物。夏女侠全当体谅小王一片不忍辣手催花的心意,将该招的都招了吧!”
听着他一番阴阳怪气我都欲哭无泪了,天知道我还要在这个时空呆多久?真被他整成个残废,我可怎么过日子啊!
我哆哆嗦嗦低声哀叫,“我,啊不,奴婢没刺杀太子,真的没有……”
洁癖睿王盯着我的脸,慢慢地摇了摇头,一副惋惜地样子,“还不说实话?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言语间,他手里不知如何多了一柄薄薄的小刀,我只看见寒光闪闪,刀尖就插进了我左手食指的指缝里,鲜血“呼”地涌了出来。我目瞪口呆,停滞了几秒才“啊……”地一声叫出来,声音颤抖凄厉,久久在暗室里回荡。不是因为疼痛,纯粹是吓的。
他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那把小刀插在我的指缝中竟然没有掉下来,刀柄悬空,微微颤动着,好像我的指尖长出一截那么诡异。我掉过头,目光空洞地盯着眼前的魔鬼,
见我如此“硬气”,他也不禁挑了挑眉毛,伸手重新握住刀柄,向下一压,一片淡粉色的薄片凌空飞起,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在我脚边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