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呻/吟出声,感觉自己依然被海水包围,那种冰冷窒息的痛楚,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惧,只有掌心体会着一丝温暖和依赖……
我无法去分辨自己此刻是生是死,是身在地狱还是天堂,让我肝胆欲焚的是空落的手掌。我蜷动着手指,却感觉不到他的温暖,巨大的恐惧将我淹没,尤甚于对死亡的忧虑,我失声叫了出来,“林越……”
没有人回答我,我挣扎着睁开眼睛,身下是地板,柔软的触感应该是来自于一张地毯,我以手撑地,将上半身支起来,焦急地呼唤:“林越,林越……”
屋内烛光昏黄,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在我几米开外的地方满脸惊惧,直勾勾地看着我。
让我惊异的不是我感到自己还活着,而是这个男人的装束着实奇特,宽袍大袖,头束金冠。
看来我是真死了,原来阴曹地府里的判官无常是古装打扮。
如果我是到了阴间,那林越在哪里?我四处寻找,希望能看到林越的身影。即便是死,我也要和他在一起。真有来世的话,让我们依旧相遇相亲。
打量之下,才发现这是一间很宽敞的屋子,里外两间,我正半躺在里间屋子的地板上,屋里是檀木家具,流云纹雕花的门扇,古朴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支粗壮的红烛,烛光摇曳,使一切看来都如此地不真实,如在梦镜一般。
屋里除了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再无他人,我感到头上黏答答的,用手一抹,一手的鲜血,可能是刚才撞破了头,但是现在我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我试探着问他:“请问,你看到跟我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了吗?他是我丈夫,叫林越。”
那个人依旧不语,脸上带着匪夷所思地神情,像看着一头怪物一样地看着我。
屋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呼叫声,纷踏的脚步声,金属的磕碰声,由远而近。隐隐听到有人大喝:“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
一阵风从窗棱吹进屋内,白纱窗幔如帆鼓起,桌上的烛光猛烈颤抖了一下熄灭了。一切归于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屋外渐至门口的呼叫声,还有对面那个人沉重的呼吸。
一阵恐惧袭来,我颤抖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只知道固执地叫着那个名字,“林越,林越……”
黑暗中,一个声音带着不确定,迟疑道:“杜蘅?”
是他,他也在,我破涕而笑,循着声音,扑到他的怀中,生死何惧?我只要在他身边。
外间的门被人大力撞开,一群人拿着火把和刀剑冲了进来。骤然而亮的火光驱散了先前的黑暗,我从紧拥着我的怀抱中抬起头来,不禁发出“啊……”地一声惊叫,我竟然跟那个古装的男子拥在一起。
我迅速推开他,见他苍白的脸上也满是惊异。
十几把刀剑比到我身上,有人冲了过来,是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神色焦急,一叠声道:“臣弟来晚了,让皇兄受惊了。”
赶来的那个男子来到他身旁,俯着头,毕恭毕敬。由于我是半坐在地上,向上看,正好看到他面朝地面的脸。他气定神闲,看不出有多担心,跟他焦虑的声音截然相反,微扬的唇角泄露出鄙薄的嘲讽。
先前那个男人依旧看着我,对旁边的人不理不睬,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形打晃,摇摇欲坠。
身旁的那个男人一把扶住他,惊呼道:“太子殿下受伤了,快传太医!”
我这才看到,刚才跟我相拥的那个男人,腰侧宝蓝色的锦袍上有一大片暗色的晕染,似乎有粘稠的液体不断涌出,而一把带血的匕首就躺在我的脚下。
一时间人仰马翻,大批的人跑来,簇拥着那个受伤的男人。而拿刀剑比着我的人依旧尽忠职守地没有撤开的意思。我在纷乱的环境中扭头四顾,电光火石间看到了侧面有一面一人高的铜镜,一时目瞪口呆,灵魂都有出窍的感觉。
那……那个镜子里的女人是谁?
镜子里的人虽然身形模糊,但是依然看得出身姿纤柔,雪肤花貌,十七八岁的年纪,如画的眉眼,写满了惊恐和诧异。
那不是我!
我看着镜子里不是自己的自己,诡异的感觉更加强烈。她……竟然也穿着古代的衣服!上衫下裙,腰系丝绦,只是头发有些凌乱,零散的发丝垂在脸颊两边,即便如此仍看得出梳的是古代的发髻,发间尤插着银簪钗环,此刻她额头上鲜血淋漓,顺着面颊蜿蜒留下。
我从铜镜中调回目光,看到那个受伤的被称为太子的男人也盯着铜镜发呆,他一定是也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一副被吓住了模样。
我有点儿明白了,如果我换了模样,那林越也一样。
一把青锋长剑横在我脖子上,那个锦衣华服自称“臣弟”的年轻男子手握长剑,咬牙切齿道:“大胆贱婢,竟敢行刺太子,来人,把这名刺客押到天牢去,听候皇上发落!”
一连串的变故让我如坠云端,来不及反映,傻了一样地呆立。
被人簇拥的太子拨开人群,向我伸出手来,只来得及说一句,“不要……”就身子一倾,昏死过去。
我透过泪眼看着他颓然跌落的手臂。我的林越,不管我们变成什么模样,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境地,他依旧是那个想一直牵着我的手的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