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辆车子相望着,心口里那些痛意,那些无可奈何,又涌了上来。
回到北京,最先看到的是他,纪小北。
他的眼里,是一种哀伤。
我转身离去,捂着嘴巴不让咳嗽声太大了。
身后传来李虹的声音,柔和了好几分:“小北,你等很久了?”
“不是很久。”他说。
那声音,还是那样的熟悉,把我刻意要忘记的,全都串连上来了。
小北,纪小北,我们的缘份,已经尽了。
药,还是救不了我的喉咙,感冒与各种迸发起来,不请假不行了,打电话回去跟杨思明请假。
他犹豫万分:“陌千寻,我是担心啊,你现在进驻到霓裳就请假,我们也才刚刚开始试接一点霓裳的小单。”
“我没有很大的拼博心,杨经理,工作于我,也并不是最重要的,我把自已看得更重,这假,你批也罢,不批也罢,我总也是要去医院把病先看好的。”
“这样吧,你先去上班,我晚上订机票去北京,明天你再请假,我去跟霓裳的人接触。”
“好。”
他还真是看重,不过也没有办法,如今不管做什么,都越来越难,除非你有后台,你有权势,那就会如鱼得水。
他看重和李虹的合作,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可以让公司大赚的业务。
忍着那股子难受劲,硬是又挨了一下午,工作效率,几乎可以为零。
酒店里住的房间,送来了白色的海芋,我二话不说就扔了,打电话去给前台,请她们不要再送花进来,任何都不要。
白色的海芋,如今我看到这样的花,再也动不起任何的心思了。
也不想再去动了,我累得只想苟延残喘着,不想扯起任何的事,任何的人。
披了件衣服咳嗽着出去,一个人排队看急诊,一个人打针一个人吊水,一个人坐在外面发呆着。
我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或许会是永远的孤独。
输了液都是十二点多了,如果没有好转,明天还得必须再来,拿了药出去看着灯火如织,越发的冷意袭人了。
我回来了,我要面对这里,或许还会见到林夏,可是一切,逃避并没有让我过得更好一点。
要车回到住的地方去,蒙着被子狠狠地睡,往死里睡去。
做梦,还会梦到小宇叫我妈咪。
哪怕,我并不是他真正的妈咪。
断断续续的回忆,依然慢慢地窜入我的梦境。
依然是机场,林夏把狂怒地把纪小北揪下来揍着,我让人扶着跟随小宇而去,他大出血,而这机场里供血,明显的不足。
颤抖着把袖子拉了起来:“抽我的血,我是孩子的妈咪。”
“我们先验验血。”
也幸好,先验了血,医生很遗憾地告诉我:“你的血型与孩子的血型完全不合,你真的是他的妈妈吗?”
“是像我老公的,我去叫我老公,他是B型血。林夏,林夏,你快来啊。”不要迟了,我们一定要救回小宇的。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B型血与孩子的O型血,也完全不一样,算了,我问问。”他便大声地问:“这里谁是O型血的,有个孩子,急需要抽血,马上送到市里的医院去。”
我转头看,看以狼狈的林夏。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就冲他叫。
我疼了这么多年,我爱在心上,捧在手里的孩子,跟我没有关系?
林夏下来把我抱住:“千寻,听我说,孩子跟父母血型不一样,也不是没有事,你不要太敏感了,你不要害怕,我们的小宇,不会有事的,冷静,冷静一下。”
我用力地挣开他的怀抱:“林夏,是不是你想要我去验DNA,你才肯说实话,我现在不想跟你说什么,我要马上跟着小宇去医院。”
机场里,早就乱了一团,越行越远,我握住小宇的手,只觉得自已抖身抖得如糠一样,不争气的泪水,一直不曾停过。
所幸,抢救得很及时,漫长的手续时间,是害怕的等待,小宇还这么小。
手术结束,进入深切治入观察病房,我坐在外面守着,觉得自已好是悲哀。
每次总以为在幸福的时候,命运都和我开着玩笑,捉着迷藏。
擦擦泪花看着林夏,纪小北脸上也是红紫一片,他就站在我们的面前,当着我的面,狠狠地打了林夏一个巴掌,伸手给我:“千寻,我们走。”
我不去拉他的手,只是看着他说:“你撞了我的小宇。”
“那压根,就不是你的孩子,是他骗你的,孩子在你的肚子里没有心跳了才进行的手术,取出挤带血把你救了。”
“你们都走,都走,我一个也不想看到。”
我双手抱住脑袋,我真想疯啊。疯了多好,疯了永远就不会有这样的痛楚了,这些痛楚太沉重,几乎要将我给狠狠地炸开。
“林夏,你自个做了什么好事,你跟她坦白,她活在你的谎言里,你觉得那是她的幸福吗?曾经我以为是,可我万万不曾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人,绑架天天叫你爸爸的儿子,很好玩吗?”
我软软地靠在后面,意识一点点地抽离。
我怀疑他的机率,是千分之一,如今看来,真的是事实。
林夏,我真的是慢慢地去学着学你的,为什么要有这么多残忍的事呢?林夏,林夏,林夏啊。我真想大声地叫你的名字,如你也把我弄疯吧,这样子,我会一辈子在你的身边,哪里也飞不走,也没有自已的想法了,我就是真正的,折了翅膀的小鸟,一心一意依赖着你,眼里只有你。
等我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嘴唇干裂的林睡在病床前面,焦急地看着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我觉得,我真的不认识,从来就没有把他看穿过,也没有认识过。
“千寻,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千寻,你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
“水果要么?”
“牛奶要么?”
他问得那样的小心翼翼,想要讨好我,还是想要陪罪。
林夏,什么都迟了。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小宇没事了,不过医生说,他可能对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千寻,你听到了没有,小宇没事了。”
我也不吭声,穿了鞋下床然去病房看小宇。
他的病床边,坐着一个很年轻的女子,拉着孩子的手,直哭着,双眼看着他,都是心疼。
也许,那才是小宇的妈妈。
后来我才知道,小宇的妈妈在我有身孕的时候,因为和男朋友感情不和一怒之下想到医院落胎,孩子都四个多月了,林夏跟她做了个交易,给她二是百万,买断这个孩子。
当我孩子真不行的时候,便马上进行了剖腹手术,我醒来,于是身边就有了一个孩子,那也是才剖下的小宇。
爱,是真的很爱他,看这样像我,看那样像他,那是缘由,我们真的好爱他,真心真意地爱。他也把孩子当成亲生的侍候着,爱护着。
孩子的妈妈后悔了,寻回了北京,想要回孩子,而我当时却不肯去美国,林夏公司的资金,我却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三亿支票这样转出去,依然是他的。
终于,我要去美国了,不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纪小北开车到机场,或许是想来送我,小宇乱跑出去,刹车不及而撞着了。
当天纪小北给我发信息:我只是想送送你,发生这样的事,对不起。
我把手机从医院大楼里扔了下去,也没有回去,就拿着我的包,买了火车票走了。
小宇的妈妈回来,会好好照顾他的,他也不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了。小宇,这样好,真的,我宁愿你把我忘了,也不要你的记忆仍在,这样你会记得你心间的心魔,那会让你疯狂,让你痛疼的。
所有的痛,就让我扛吧。
离开了这所熟悉,而又流了很多泪水的城市,一路南下,小宇最后跟我说他怕冷啊,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那般的冷,可是我在南方,也没有觉得暖和到哪里去,那儿的冷是阴沉沉到骨子里的冷。
沉长的一觉醒来,断断续续的梦,就是一个难受的过程,让我重复再一次的疼痛。
醒来,天色大白了,阳光照着窗,似想要穿破窗户进来。
真美,能看到阳光的地方,真的很美。
我跟一个人说过,如果我什么都忘记了,我定会窝在他的身边,做一条虫,如今我还记得,等我不记得的时候,我凭是最幸福的时候,你们会把我,好好地妥善地,照顾着,呵护着,给我编织最美好的生活。
什么时候,我才会失忆呢?
想得,是不是太多了,摸摸脑袋,烫得紧啊,看得真的是烧糊涂了。
灌了大杯的冷水进去,拖着沉重疲累的身子又出了酒店,看来还得要去打针,我的身体,真的是差得不得了。
纪小北的车在后面跟着,悄无声色的,但是那嚣张的车牌,焉能不教人注目,一直尾随着出租车到了医生,我鼻水流个不停,把一包纸巾擦光了,吸吸气用手擦去,一会去洗手便好了,现在还在望着那葡萄糖一滴一滴地下。
一方淡香的帕子递给我,我不看,不接。
他拉起我的手,强硬地把帕子往我手里一塞,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暗格子的帕子,有他的淡淡的香味,不客气地擦擦鼻水。
他买了白粥过来,也不说话,用粥碰碰我。
我抬头看他一眼,他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
“吃点吧。”
“不吃。”
他不再劝我,把白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把胶袋揭开了,里面是一叠新的帕子,软绵绵的布料。
“纪小北,别这样,就当我没有再回到北京。”
他沙沙地说:“你总归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千寻,我还可以再叫你宝宝么?”
“不可以。”
“在机场的事,我真的很歉。”
“纪小北,不要再提了,警方最公证的决断,不就是小宇的错么,算了,如今他也不是我的小宇了,求求你,离我远一点,我谁也不想再招惹?”
他神色黯然,轻叹气便离开了。
没有谁在身边,也不再害怕孤单了,我一直祈求得太多,才会一无所有的。
这感冒轰轰烈烈,连着三天才好一些,去上班经理就马上飞回南方去。
李虹的公司,组织了个旅游,去泰国游,我本也是不想参加的,但是沈林直接给了我一张卷:“周三早上八点半,在公司集合。”
公司大巴开几个小时到机场,李虹是大手笔地直接包机过去,公司的人都在大厅里集合,姗姗来迟的李美人,手挽着纪小北亮相。
一袭白色的长裙,配着香奈儿黑色小外套,纪小北英伦风,又帅又贵气。
李虹要我到她的公司,要我参加所有的活动,只怕就是让我看看,纪小北现在一样是她的。
或者,是想着和纪小北更亲近吧。
打我的名字出来,他总是能把空抽出来的。
上了飞机就找毯子把自已包起来,想这些,不如好好地睡觉呢。
五月的泰国,代表着是炎热,干燥,一下飞机,女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把厚衣服脱上来,换上美美的裙子,好好地透自已的身材,享受这里的热情。
我的行李,就是我工作的笔记本,工作证,电话,我个人证件,就这么多。
热浪扑面而来,热情的接团工作人员,给我们一串象征着这里的花环。
还有一台名车,但是谁都知道,那是李董事和其男友的。
他回头看我,我转过头去揉揉眉,坐飞机也是一件累人的事。
和一个女同事住一间房,服务员还能说中文,可见这二年华人在这里的旅游,是何等的繁多。
素有东方威尼斯与佛教国之称的泰国首都曼谷,仿若,还能听到弥弥之音,让心无比的平静。
同房间里的同事兴致勃勃地出去玩了,服务员敲门,给我送上一套衣服,很漂亮有质感的一套真丝裙子,我想大抵也是纪小北做的。
然后一会儿,又送上山竹,一会儿,又送上别的水果,我烦不胜烦,索性就问服务员送东西人的电话。
要了号码拔国际长途,冲他叫:“纪小北,你能不能别这样,有意思么?”
“生气,也是一种心情。”
“你有病。”
“只有你有药。”
真是神经了,谁想跟他斗嘴啊,还是国际长途。
“纪小北,别再送东西来了。”
“我现在坐在沙滩边,你要不要过来,我带你去潜水,我带你去……解脱。”
他又开始这样勾引我的心了,我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解脱,什么样的方法,才是真正的解脱。
“酒店门口有一个司机,你出去他会主动跟你打招呼,你只坐他的车过来,潜水吧,海底里很多的珊瑚,潜到一定的程度,你无法再下去,如若死亡,再上来,就像重生。”
我承认,我真的心动了,我快手地换了衣服拿着包出去,傍晚的风,依然是那么的热。
坐上了车奔赴他说的地方去,我忽尔想到,这情景如若以前,以前他拿着鞋子诱惑我上去。
去金沙岛,还坐了快艇过去,纪小北就站那高处,如若一颗树,在等待着。
傍晚的风,把他的脸容,吹得那样的迷离。
白衬衫,如雪一般。
如果我今天没有来,你会这样一直守在这里吗?你算准了,我会忍不住地给你打电话吗?
他看我的双眼,那样的认真,我上了岸,一步步往他走去,他朝我笑着,那双极好看的眼眸里,写着柔软的,浓深的情意。
纪小北,为何还要这样情深深,我们在北京,已经完了,已经清了,我们的缘份,就是再兜兜转转,也不能再回到过去了。
他看我走来,双眸如盛开的黑莲花,开得那么的盛。
转身抓起相机,对着我的双脚拍着。
我挑挑眉头:“干嘛拍我的脚?”
“我就是喜欢这样拍,看着你,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我心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停了下来重重地叹口敢。
他放下了相机,眨巴着双眼:“行,我不拍了,你过来吧,我们去潜水。”
把装备都穿上,跟着他下了水,还是我第一次这样潜水,有点害怕,有点神奇。
越来越深,身体仿若不属于自已一样。
水,像是一一个无底洞,我开始有点慌乱起来,我自嘲地笑,原来我是多害怕失去生命。
纪小北伸手,把面罩给解下来,脸开始扭曲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把面罩往他脸上罩过去。
他想这么着,他想死么?混蛋,怎么可以这样,要死死远点。
气怒地揪着他往上走,他这坏胚子,也把我的面罩给拉了下来,顿时难受得让痛疼不已。
他抱住我,亲吻着,把他嘴里的氧气给我。
上了岸我狠狠地看着他,他躺在地上笑。
气恨地抓了一把沙子扔在他头上,脸上:“你自个想死,别扯上我。”
“其实,只有一点点的氧气,只能下到那个程度,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仍然在乎我,陌千寻,你完了,只要你还在乎我,我就会对你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