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王夫人和柳琴儿的综述,二人是一母同胞,曾是多年前的官宦人家,后来因政党之纷,王员外一派与她家族争斗如暗流汹涌,最终以柳家的灭门为落幕。而这灭门凶徒之首,就是王员外,许是苍天垂怜,柳家庶系最小的两个女娃奶妈带着回乡下探亲才免于一难。后来老妈妈年纪大终究驾鹤西归,这两个柳氏女娃也就孤苦伶仃了。再往后,柳萧儿,也就是如今的王夫人为养活姊妹两个,终陷入烟花之地,偶然被王员外看上,赎了出来成了王府正室,她本想先过几年攒下些钱财,给柳琴儿留好后路,自己再寻机会与王员外同归于尽报灭门之仇,却不想这王老爷子色欲熏心,竟然机缘巧合之下又强抢民女纳为小妾,后面的事,便如此了。
“造化弄人啊!“我看完口供,唏嘘不已。
“楚儿,亏得你查证了这曲折之处,否则这涉朝大案,就被幌子给埋没了。还未问你,你又如何知道二人是姐妹?“李元澈好奇地看着我,仿佛一个求知若渴的孩童。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得!我现在就给您讲讲。你们办案,一般都知道如何查证,搜查,甚至是逼供,但是往往可能忽略对于犯人相貌的注意,是不是?那你看,王夫人与柳琴儿可有相像之处?“
李元澈点点头,“这么一回忆,二人眉眼倒是十分相似,我起初有这些个感觉,后来没再在意,又加上我自以为二人有弥天大仇,便略过去了。果然你是极为心细的。“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可能我们女人,对于他人的情愫总有看透的能力吧。几番交谈,我能绰绰约约感觉到二人之恨并非真恨,多了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装饰。“我摇摇头,多少是有些痛惜二人坎坷的。
“对了,二人现在又要如何处置呢,一同入狱?还是网开一面?“我突然想起来,问他道。
“不只那么简单。当年柳家灭门案旧事重提,刑部与大理寺同审,恐怕当年的那些人已经不能安分了。不过幸好,柳琴儿姐妹俩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受牢狱之苦,但是杀人终是大罪,两下抵消,只需向朝廷每年纳锦缎银两即可。苦命人,也算有了归宿。“大概心软怜弱是人性里的共通之处吧。
李元澈觉得我最近协助查案辛苦,再加上灭门案不必刑部大肆协办,因此嘱咐我好生休息,知我素来爱些新鲜玩意儿和美嘴吃食,还派人专为我采买了许多京城糕点和肉食,更不忘出访时寄些可爱玩物回来。我四下无事,每日就睡大觉,贪贪嘴,偶尔扮做公子身去京城的有名酒肆吃吃花酒,再不然就是下雪日在院里采红梅制梅茶。仿佛和吝山的日子差不了多少。
若谈人的忘性快,还是妖的忘性快,可就有待考究了。寥寥数月,我仿佛已经熟悉这人间百态,行事越来越有人的样子,不知该得意还是惆怅。又突然觉得可笑起来,我求一个情绪干什么呢?
已是数日未见李元澈了。他南下办公,也不知进展如何。
“楚姑娘!“我惊起神抬头看,是李府的老管家。“楚姑娘,这是我们家公子的知交眉州苏公子的信,送信的人嘱咐道要这封要我们公子亲启,这封要楚姑娘亲启。“说完,他就将左手里的信递了给我。
“劳烦阿叔替我拿信来了,这是我新做的些糕点,我一人未免吃不完,这一包就赠与阿叔吧,“我将桌上新制的梅花醪子递给他。“这,我一个老头子怎的有福消受姑娘的手艺。““您就收下吧,权当我感激这些时日您的照顾了,阿叔可不好拂了我的面子吧?““好好好,老头子就多谢姑娘了!“
送走管家之后,我开始细细打量这信。上好的信绸,有眉州枫叶的刺绣。
我将信展开,细致的鱼纹笺上有极好看的小楷,中规中矩,却暗含笔走龙蛇之态。开头如此:
“楚兄,见字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