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三个日夜,我们一行已回到京城,给苏子瞻递了信之后,我本打算去行人街一览本土风情,尝尝本地吃食,却在欲要出门之时撞上了李元澈的贴身书童阿林。
“楚姑娘,我家公子说刑部刚刚接到一起命案,想请姑娘一同去探讨探讨。“他毕恭毕敬道。
“好,那请你指路吧。“看来今日的游玩只能作罢了。
穿过狭长的走廊,他带我进了正堂,遥遥看见李元澈正坐在堂前太师椅上,蹙眉看着卷宗。“你来了,“他看见我,眉目舒展开来,让我入座后给我倾了一壶碧螺春。
“这是今年新采的茶,你尝尝,可还合你胃口?“他浅浅笑道。
我呷了一口,唇齿生香,官家的贡茶果然不同凡物。“极好。对了,我听阿林说,是有新案子。“
“啊是了,这是大理寺转判的案子,虽已定案,但少卿伯伯说十分蹊跷,怕是另有隐情,你看看卷宗。“他将手中案宗递给我。
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死者是当今朝中五品官员,有一妻一妾,其妻已人老珠黄,妾则是新纳,夫妻两人不睦已许久,再加上那官老爷又新纳小妾,终致其原配发妻因愤而戕其夫。”
“闻之合情合理,是有什么蹊跷之处?“我手握卷宗思索,却不解。
“蹊跷就在,报案的并非小妾,而是家中的一个老仆。且据那老仆所说,案发时间是夜里,那员外是和小妾一起就寝的。”他说道。
“等等,我似乎有些线索。“
“你说。“
我整理一下思绪,开口道:“既是因为情妒,按现场的条件,为何要杀害丈夫而非小妾,或者是使二人均命毙,且事出之后,为何只是老仆报案,那小妾又在做何呢?”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理在,点了点头。
“现在那老妻和小妾都在何处呢?“我问李元澈。
“老妻在刑部狱里,那小妾则在家中戴孝。“
“能否提审?“
“按朝中法令自然是不可,但我的几个亲腹都在狱中任职,可变通。你想亲自审审?“
“如果能审,我觉得可能会套出什么来。“
他迟疑一下,缓缓道,“楚儿,刑部之中酷刑无数,就算真有什么,在这酷刑之下也会尽数吐露,你确定有再提审的必要?”
“确定。”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你方才叫我什么?”
“我叫你楚-楚儿。“他脸又倏地一红,都让人忘了这是个在刑部风生水起的七尺男儿。
我哈哈一笑,便催他去了。
刑部提审室内。
灯火黯淡,空气中混着血与铁链的味道,时不时有一声气若游丝的求饶。
我坐在审问椅上,望着坐在我对面,穿着囚衣的中年女人。虽是年老,但能隐隐约约看出年轻时的姣好风姿。
“夫人就是王员外的发妻,孙氏?“我面带浅笑,问她。
“我以为你是什么更凶神恶煞的狸子呢。”她似乎是不屑,嗤笑了两声。
“怎么夫人,对捕快和施刑者如此痛恨吗。“我把玩着桌上的十八般刑具,寒光森然,果真是严酷。
“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凡是为官的,有几个好人?你们就是嗜血的贼子!“她有如身有深仇大恨,对仕者深恶痛绝。
“可你丈夫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呢,他也如你口中那般作恶吗?“
她闻言一愣,随即又恢复了方才的那股狠劲儿,说她丈夫不顾情意,欲弃糟糠,为人之不齿。
“夫人,”我打断了她。“你若是真就这一桩心事,何不在杀他之后,自己也痛痛快快地去了呢。”我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这句话,绝对一分不差地落在了她耳朵里,我盯着她的脸,不曾放过任何表情。
“我-“她像是中了咒一样,呆了。
“你好好想想,可还忘了什么没告诉刑部的人?人活着,不就为了自己,和那些自己视之如命的人吗?”
她仍旧不说话。
“夫人跟王员外还未曾育有儿女吧,“我话锋一转。
她浑浊的眼里,似乎有些许自嘲。
“他这种人,不配我为他生儿育女。”良久后,她缓缓道。
“牢中时日漫长,你先好自为之吧,咱们有缘再见。来人,送回原狱之中吧。“我起身便走了,身后隐隐有几声啜泣,声极小,却能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