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子跟同学约好下午见面聊,因为同学下午有课,让樱子带着孩子来学校到办公室等她。樱子来到同学办公室,一个老师礼貌性的接待了她,让她在同学的座位上等。樱子见一女孩子正低眉顺眼地站在办公桌旁,她的面前端坐着一个怒不可遏的中年妇女。眼神像一把刀子,樱子一进门就被她割了一刀。大概是学生家长吧,中年妇女旁边斜倚着樱子的同事,她像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一般神圣不可侵犯。樱子想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将球踢给家长的教育常戏吧。
“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气死的。你看看你自己,整天打扮得像个妖精似的,想勾引男人啊!这么小就想嫁人了……”分贝极大的声音。见樱子进来,似乎获得了某种鼓励,音量调的更大了,似乎希望来人能立刻听出为什么这个可怜的女生此刻要站在这里,还要让来人知道,她的女儿是多么地让她伤心失望。
见樱子没有搭腔,当母亲的似乎很不解气,趁拼命摇头的女儿低头擦泪之际,猛虎一般冲上前去,双手揪住女孩的一头秀发一阵摇晃,像一个恶毒的人正在摇晃一棵娇艳美丽的桃树,令樱子担心一刹那间,落英缤纷,美丽不再。
“你说,你的小灵通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你的野男人给你买的?你天天都跟他聊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妈妈,求求您,别那么大声,咱们回家,回家你怎么骂都行。”女孩苦苦哀求,纤弱的声音被淹没在丧失理智的母亲滔滔不绝的问话里。她的提问并不为着得到女儿的解释,只为了能在践踏女儿的尊严中获取一种发泄的快乐,羞辱本身就是目的。而我却无端地觉得,她的怨气不仅仅来自女儿的不听话,还掺杂了许多别的东西,比如,个人境遇的不佳,丈夫的无能之类。
樱子有些讨厌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了,她嘴巴里说的话樱子是听不下去了,她眼巴巴的望着同学的同事,希望她能以老师的身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救一救那可怜的孩子。可是樱子看见她正神情自得的望着窗外的云,似乎这一切与她无关,樱子又无端的觉得她心里正偷偷的乐着,隐隐流露出一种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的舒畅之感。樱子被这种舒畅的感觉逼出了办公室,也许,这是她能帮助眼前这个女孩的唯一办法。
樱子抱着孩子,走到对面办公室,窗外有一棵桂花树,时值深秋,墨绿的叶子下依然掩映着一簇簇金色的小花,静静地释放出一阵阵浓郁的清香,晚秋的风一阵比一阵透凉,樱子担心孩子有些禁受不住,只得返回办公室拿外套。
短暂的停火。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儿,谁都不是胜利者。
“妈妈,请您回去吧!”女孩很是聪明,见我进来,怕她的母亲又要发起猛烈的进攻,便先下手为强,低声下气的再一次哀求。
“回去?我今天回去了,明天还得来丢脸。”做母亲的又一次意气风发,威武不屈。
“那您不要这么大声,刚才您把校长都惊动了。”女孩只得让步。
“你不这么不要脸,我会来吗?我赚钱都没时间呢!”母亲好像做了很大牺牲,受了很大委屈。
“妈,求您,快走吧,快回家吧,我还要去上课呢。”女孩怕母亲嘴里又吐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哭着上前,想拉着母亲离开。
“去你的!你个小婊子!”母亲用力一甩手,差点把女孩摔了个趄趔。由于母亲没有要走的意思,女孩也不敢走,只得继续领受污言秽语,忍受酷刑。
樱子再也看不下去了。明知道这个女孩根本不认识自己;也明知道那冷眼旁观的老师会怪她多管闲事,甚至给同学带来麻烦;更知道这位母亲会不可理喻的对自己大发雷霆,可樱子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是一个年轻的妈妈,母爱在她身体里泛滥,血液在她身体里沸腾,她做不到冷血。
“够了!放过她吧!就算她有千错万错,她有一样好,那就是孝顺。你看到了吗?”樱子怒目圆睁,右手伸直,指向办公室的门,“现在,请你出去!”
一阵静寂。
中年妇女脸上掠过一丝惶恐,接着是惊愕,又成了愤怒,但她刀子般的眼睛不敢与樱子对视,只好气冲冲的一把扯过还在发呆的女儿,走了。
走时,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樱子一眼。
樱子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放过孩子吧!放过孩子吧!
“呦!我们樱子什么时候变成女侠了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啦?真是当了妈妈不一样啊。”樱子听到梅子的嬉笑声。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吧?”樱子的脸还是通红的,转身朝梅子的同事欠了欠身。
“唉!其实那女人也挺可怜的,老公去广州打工了几年,挣了点钱就闹着跟她离了婚,她一个人打点零工从孩子三岁开始拉扯到现在,也不容易,这学生也确实不太听话……”
“也不能怪学生啦。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是比完整家庭的孩子更叛逆更难管的。毕竟,家长欠他们的呀!”梅子的同事接着说。
单亲家庭的孩子更叛逆,更难管……
这句话深深地印在樱子的心里。她低头看了看抱着的儿子,她欲言又止,难道十几年之后,要让自己的孩子也变成这样吗?或者说,自己有能力不变成这样吗?樱子想要离婚的决心有些动摇了。